野犬(182)
“哟哟哟!大忙人总算来了!”
“这多久没见了啊,去年你就说工作上忙要值晚班,好歹是今年露了个脸。”
“你又没少在杂志上看到他。博延我跟你说,他上次在街上看见你的专访杂志,还特地多买了十份放办公室,见谁都打开来说这是他哥们。”
“听说你辞职了啊?我就说你早该一心放在研发上了。”
“来来来过来坐,菜刚从饭店里送过来,咱们就当提前吃个年夜饭。我可是专门带了一瓶好酒——我酒呢?我酒呢??谁刚才给拆了喝了?!”
“柜子里不那么多么,你再去拿几瓶……”
屏幕里的旗袍女不动了。另一位穿着道袍的男人在草垛旁转了转视角,退回来绕着她转了两圈,而被他贴贴的人还是傻愣愣地杵在原地,跟个夜间放哨的稻草人一样只有发丝微浮。
“你掉血了,这里不安全,我们去前面的民宅里打绷带。”蓝衣小哥纳闷地往右边看去,于楠嘴巴微微张着,被他这么一提,突然“噌”一下从垫子上站了起来。他胳膊一抖,“……怎么了你?”
“我饿了。”高脚杯被震感带得滚落到毯子上,里面的酒已经空了。于楠同手同脚地往屏风的方向走,晃晃悠悠的,像是梦游的人嗅到了无法抗拒的香气,随时随地都能飘起来,“我要吃饭。”
蓝衣小哥留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原本屁股牢牢黏在位置上的人已经一眨眼窜没了影。他看着屏幕里刚进入挂机动作跳起舞的女人被不知从哪跳出来的鬼一爪子挖了心,惨叫声让他的思绪陷入凌乱。
不是?啊?这么突然?
说好的一定要把她救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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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衣小哥:啊??那不是饮料吗???
第104章 成为家犬的第七十四天
穆博延去了一家药厂考察,离庄瓯的别墅不是很远。眼看时间不算太晚,他婉拒了厂长共进晚餐的邀请,跟着导航一路开进园区,不等沿着石板路靠近那扇在窗灯拥簇下的正门,已经能听见隔着墙的另外一边热闹到了什么程度。
不管过了多少年,这群家伙都没改变。没有锣鼓却也喧天,一连串豪爽的笑声带得地面都似乎在震颤。
许是一同经历过中二时期的热血团结,少年岁月的关系比寻常更近,几十年前谁的一件糗事能被记小半辈子,等说的人嘴破了皮、听的人耳朵生了茧,再围到一起同样议论得津津乐道。
穆博延嫌吵,但他不讨厌这种氛围。他将钥匙取下插入门锁,记得庄瓯说过这是进门的规矩,也是仪式感——别搞得像是远道而来做客,聚会就是要轻松、愉快。一开始那年少数人还会有所拘谨,如今一回生二回熟,早就不再多客气,听见动静便一窝蜂绕上来举着礼花热烈欢迎。
“哟哟哟!大忙人总算来了!”说话的人戴着副眼镜,瘦的跟人干似的,外号“瘦猴”。十来年的熏陶打磨让他看起来文质彬彬像个小领导,可经不住一开口就漏了陷,要说现在整个屋子里谁最爱凑热闹,面前这位一定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穆博延笑笑,随手拨开发际边一缕彩带,“今天正好约人谈事情,耽搁了一点时间。”
众人登时闹作一团,围着他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说他厉害、不愧上学那会儿就是班里头的表率,也说他学不会休息,年关将近都不懂给自己放个假,最后不知谁大嗓门喊了一声边喝边聊,这才你推我我推你地往餐厅方向去。
“事情定下来了?”林哥没急着跟大团走,今天不用值班,他身上穿着一套方便行动的运动衫,身上因工作性质而常年冷硬的不近人情味儿稍有化解。
“嗯,基本上谈妥了,合同已经在拟。”穆博延一边将外套从身上脱下来,目光一边悠悠在大厅里扫荡一圈,“但没定下来与几家合作,其余的还需要审查。”
他本意是想看看于楠在做什么,可能是无聊地看电视刷手机,也可能找了个僻静的房间翻书,然而能触及到的地方已经空空荡荡。正寻思找庄瓯问问自家小孩在哪儿,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从身后响了起来,他没有回头,不妨碍能清晰地听到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气味远比人先一步到,熟悉的花香并不浓郁,却敏锐被感官捕获。除非心情激动或是意识不清醒,于楠一直都将自己的信息素控制得很好。不等思考是什么原因导致,下一秒穆博延的腰已经被一双手用力环住,后背也被一具柔软的身躯贴上,冲力带着他直往前踉跄了半步。
“唔唔。”顾及还有人在场,于楠模模糊糊地叫,听不清喊了主人还是先生。他那点理智在酒精的麻痹下陷入了迟钝状态,丝毫不收敛地在空气中嗅闻,红扑扑的小脸满是餍足,一双眼睛也迷迷瞪瞪地半睁着,就差伸出舌头斯哈斯哈吐气。
穆博延回头瞧着他乌黑的发旋,不知闻到了花香中掺杂的一缕其他什么气味,弯起唇角短促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一瞬即逝,自上而下钻进了于楠耳朵里,他的动作迟缓下来,忽然心虚地要命,总觉得对方是看出了他的失态,但他一时不能理解这种失态,只抬起头来有些难受地哼哼两声,又一下撞入了一对深色的眼瞳中。
灯光的辅照下,穆博延整张脸都柔和得像在发光,而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睛里也钻了星星点点的亮片,还带着一点略有深意的探究。这让他膝盖都变得软绵绵的,仿佛瞬间失去了自由行动的能力,只能像个装饰一样挂在对方身上,将发红的耳垂和脖子与细颤时间或滚动的喉结全露出来。
“林哥先去吧,我带小楠洗个手就来。”穆博延和林哥略一点头,一把将黏皮糖从背后扯下,反手抱着往沙发的方向走去。
于楠下巴垫在男人肩上,双手也从搂腰改为搂脖子。被称呼点醒,他闻言耳朵动了动,觉得面前那个穿着随意的人与印象中警服傍身的警长完全不一样,迟疑了几步路,直到被带去乱七八糟的茶几旁才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字字有力地打了声招呼:“林警官好。”
人可以不在,但礼貌不能丢了。
林哥莫名其妙地跟着抬头向上看,只听穆博延又开口道:“和叔叔说再见。”
于楠乖乖学舌:“林叔叔再见。”
“……再见。”林哥还想让他们早点过来,话到嘴边却吞了回去,感觉自己右眼皮也跟着跳了一下。就好像认识这么多年的朋友突然成了一个热衷逗孩子的变态,再停留很可能三观都要裂开缝,他双手贴着裤线一擦,不知是在擦什么脏东西,迈开长腿三步并两步撤没了影。
偌大的空间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于楠偏重的呼吸打来。温暖的环境容易让人倦怠,他从傍晚开始就呆在这里,舒服的怀抱让恐怖游戏引起的肾上腺素被重新抚平,窝在穆博延的颈窝看上去快要睡着。
半坐在茶几前的男人定定地看着他的侧脸瞧了一会儿,忽然将之前有些随和的态度收敛了起来,转而换了平淡严肃的口吻,咬字清晰地问出了一句话。
“喝了多少酒?”
穆博延的声音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厚重感,像是风平浪静的海面上翻起的乌云,逐步有在往雷雨方向酝酿的趋势,但最终落下雨滴时只是淅淅沥沥的,一切都祥和无波一般。
“没喝酒。”于楠第一反应就是摇头。
他潜意识似乎察觉穆博延有些不高兴,于是稍稍直起身子,可面前人展露在他面前的那张脸上仍旧挂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看起来心情依旧很好。见对方面色温和,他更加放松下来,原本就有些不清醒的思绪却愈发混乱了,很委屈地告状:“您怎么才来呀。”
穆博延不语,拨弄几下他垂在眼角边的头发,稍凉的指尖碰到了一片灼热。虽然于楠在这里很安全,但自从知道对方对酒的耐性很低后,他就不打算再让人随意沾这东西。那声否认不似作假,他的火气到底没冒出多少来,正琢磨该怎么让人长长记性,忽然感觉脸上一暖,是被一只手轻缓地抚摸了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