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珍珍(42)
尽管这段日子侍女也见惯玉珍珍一边嘴上嫌弃一边拼命贴贴的行为,可……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看着这俩人依偎在一起的样子,怪,很怪。
又没那么怪。
整挺好的。
万欣也搞不懂自己是什么想法了,她忧郁地叹了口气,掌根撑着自己的脸,狗尾巴草上下一翘一翘的,仿佛任何一个做完长工回到家乡,却发现媳妇儿和隔壁楼邻居滚到一张榻上的秃头老汉,忧愁,愁苦,心里还要坚强地安慰自己,贵人更亲近他父亲很正常,是她不够成熟强大,给不了贵人安全感,她应该高兴有人能帮自己安慰孤独的贵人……呜呜呜,好气哦,贵人都没有这么靠着她睡过觉,是她没有楼外月胸大吗,是这样对吧?!
万欣仰望苍穹,流着泪道:“你不要欺负他,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楼外月笑道:“我觉得那不算欺负。”
在他怀里,大约是交谈声闹人,玉珍珍眉心皱得更紧,身体很不满地动了动,他谨慎地蜷缩在拥抱自己的手臂间,就好像一只胆小的蜗牛,正试图把脸也埋进男人的颈窝里,蹭了好几下发现只是徒劳后,明明还在睡觉,他却急得快要发火了,发泄性质一脚不轻不重蹬在楼外月膝盖上。
“……”
楼外月微笑着低下头,下颔轻轻在玉珍珍额角蹭了蹭,便将他抱着慢慢摇晃,嘴里悠然哼着奇奇怪怪的曲调。
侍女慎重得出结论,应该是十五夜外加山有木兮的变形体。
嗓子是好嗓子,两首歌也都不错,混杂在一起……灾难哪。
魔音入耳,蜗牛却很快就再次安静下来,十分满足地咂咂嘴,可以说是意外地好哄了。
可一旦蜗牛睁开眼,事情就会变得不那么美妙。
玉珍珍醒来,意识到自己是睡在谁的怀里后,漂亮的脸登时表情冷下,他一掌蛮不讲理地推在楼外月下颔,想要就这样把人赶走,而楼外月双手仍十指交叉搂在青年后腰,不明所以又相当纵容的任他把自己的脸挤变形。
“我有哪里做得不对吗?”男人温文尔雅发问了。
玉珍珍睡得脸颊红扑扑的,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柔软无害,恍若小甜点的氛围,这就显得他冷若冰霜的神色很没说服力:“哪里都不对,离我远点。”
楼外月保持那个被推得仰头的姿势,漫无目的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提醒他:“昨夜是你自己靠过来的。”
“我不管。”
“好,意思是我不能抱着你了,对吗?”
玉珍珍顿了顿,还是:“对,放手。”
楼外月笑道:“那你先把手拿开,小贵人,我好不舒服哦。”
“……”
片刻后,玉珍珍略带迟疑地收回抗拒的手,然而下一秒,他就被一条有力的小臂紧紧勒到对方胸前,玉珍珍愕然睁大眼,来不及多想,楼外月已一脸坦然地偏过头,在他太阳穴上亲昵地吻了吻。
“先别生气,我们来商量一件事。”
刚要爆发的熊熊怒火又轻而易举被压下去,玉珍珍僵着包子脸,抱着手臂,声音冷得掉渣:“什么。”
楼外月丝毫不会被他的态度影响,贴着他耳廓柔声道:“往后和孩子们住在一起,肯定会有诸多不便,你想住在多大的房子里?对风景有什么要求呢?”
玉珍珍:“…………”
隔着绉纱正竖起耳朵专心偷听的侍女:“……”
“……”玉珍珍茫然地吐出一个字,“们?”
侍女当场崩溃,单手捂住脸,极力忍泪,为可怜贵人被无故震碎三观后,发出的这重点错误语句而痛心疾首。
楼外月理所当然道:“是啊,我儿年幼,又依恋长辈,往后自然得跟着我们一块儿住,至于你家这边的小姑娘看着也不太聪明,放出去难免会让人挂心,也当留在你身边才是。”
“没关系,都是好孩子,等认识了也一定都能玩到一起去,我儿更小些,他向来腼腆,心里却是极爱交朋友的,他不会讨厌有个亲近的姐姐。”
他说得有条不紊,显然是将一切考虑清楚后才有的发言,玉珍珍靠在他温暖的胸膛前,不由恍惚道:“是吗……”
“是啊,不好吗,人多点会很热闹的……当然,如果你真的不喜欢,等孩子们再长大些,就叫他们去江湖上看看,年轻多长见识不会有错,我和你呢就留在家里,你也喜欢吃点心,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玉珍珍颤抖到惶恐:“我,我不太理解……”
楼外月马上在他耳尖亲一下,跟盘小猫般揉了揉,充满安慰地说:“没事,这些事你不用烦心,你就只负责每日高高兴兴地和我发脾气,然后把你的需求原原本本说出来,就可以了——麻烦的事不用去管,丢给我就好。”
眼看着玉珍珍思考不能,就要被他爹的奇葩逻辑直接带走,万欣再也不能保持缄默,疼痛不已的良心促使她停了马车,壮了狗胆,身披霞光,宛如那拯救苦难少男的大英雄,一把撩开帘子!
她震声道:“我有异议!!!”
楼外月搂着满脸憔悴的玉珍珍,柔和的笑容仍未从唇边褪去,然声音已淡下来,他面向不太聪明的倒霉闺女,道:“怎么,不想和你贵人一起住了?还是要考虑嫁出去?”
侍女:“……我没有异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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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马加鞭谈会儿恋爱。
他爹某种意义上就是那种人到中年,油腻而普信的存在了……呃啊,为什么当初要给他加上第一美人这个设定,我不理解,我真的不理解……
第47章 47
路途中,玉珍珍提了一句想吃油鸡,到了下一个小镇,楼外月便停了车,自己溜溜达达去给买吃的了。
万欣趁机坐到玉珍珍身边,小窗掀开一角幕布,玉珍珍撑着下颔看向窗外,目不转睛看向那道消失的背影。
万欣看他侧面,雪白轮廓上,鬓角与眼尾像画家不慎用了太深的浓墨描摹而成,黑白对垒分明,不笑时就透出一股清冷又寡淡的味道。
万欣方才滋儿哇打断楼外月对未来的畅想,是怕玉珍珍一时不能接受楼外月的这番误会,毕竟哪家儿子能接受被父亲当情人看待,但这会儿她瞧着青年模样,倒拿不准对方的想法了。
她迟疑地道:“贵人,前辈他好像误会了你们的关系……”
“嗯,看出来了。”
楼外月已从视野范围内消失,然玉珍珍凝望他去路的眼珠子一动未动,那白皙圆润的手臂支着,指尖轻巧在脸颊上慢慢点着,他只轻嘲,“真是有够缺脑筋,怎么就能……”
万欣咬了咬嘴唇,到底老实地低下脑袋,主动认错:“是我不好,那日表达不够清楚,让前辈的理解有了偏差……贵人不用担心,我去和他说清楚——”
少女满心惶恐,生怕贵人会因此怨恨她,时至今日,她已不能接受来自贵人的疏远,然玉珍珍平和地道:“不必了。”
好一会儿,万欣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开口道:“为什么?前辈这样误会,还是早些说开比较好吧?以免你们之后尴尬,关系难免会生分。”
便听青年冷淡回道:“尴尬的又不是我,我在乎什么?至于往后的关系……没有往后了。”
万欣心脏一紧,她陡然抬眼:“什么意思?!”
玉珍珍偏过脸,有几分倦怠地笑了笑:“罢了,看着他四处胡来到处寻人,实在丢脸,我便告诉他,他那儿子究竟在何处吧。”
“……”
那话的余音透着无法言喻的怅然,万欣目光极其复杂,玉珍珍似浑然不觉,面带那丝寡淡的微笑,继续说了下去:“这么多年,他都没回过天涯阁呢,不行啊,太不负责任了,就带他回去,让他好好看一看,自己过去……是多么风光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