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娶了男主后(90)
“我到江南近两月来,还未乘过那乌篷船呢。”陆知杭踱步出了符府的大门,浅笑道。
“正巧今日无雨。”云祈跨过朱门,眺望了眼穹顶上的一片万里无云。
他今天来得比平时晚了些,在来符府之前又暗地里和阮城商议起了成亲的事宜,耽搁之下已是酉时了。
昨日惹了皇帝的不快,对方自不会讨个没趣的招他伴驾。
遥想刚从长淮县背井离乡到江南时,一入眼的就是那涓涓细流,贯通凤濮城的长河,乌篷船上的才子佳人,老翁稚童皆是一派其乐融融之像。
去到上船的地方,那撑船的老翁见他们二人衣着相貌不凡,布满皱纹的脸上和蔼道:“两位不知是要去往何处?”
“绕着这河兜一圈就成。”陆知杭余光望向云祈,见他不出声就替他做好了决定。
“好嘞,小心些上船。”老翁撑起船桨,靠稳了岸边才道,深怕他们站立不稳摔了跟头。
事实证明,是船家想太多,陆知杭自不必说,日日锻炼身体,云祈更是深藏不露,两人踏上乌篷船,挺直脊背站在船头。
陆知杭饶有兴致地遥望四面八方,眼前是水波荡漾,云雾缭绕,绿莹莹一片的河水上泛着舟,两侧皆是连绵不绝的飞檐画角,气派辉煌之景是在长淮县难以得见的。
“晏都不比凤濮城差。”云祈见他视线长时间的停留在了水面和岸边的亭台楼阁上,淡淡道。
这还是陆知杭头一次听云祈提起晏都,他之前不是没有思忖过对方是不是晏都来的贵客,毕竟达官贵人基本上都在那处了。
“待我有幸进京科举,必要领略一番晏都的繁荣,到时你这东道主可别忘了好生招待我。”陆知杭眉目如画,嘴角的笑意微微漾出,与这温柔水乡相比竟胜了不止一筹。
那张俊逸的笑脸骤然映入眼帘,云祈眉宇间的冷峻稍微缓和了些,淡然一笑:“自然。”
“你既然是晏都人,何时要归家呢?”陆知杭眺望着望不到尽头的长河,无端地问起。
这话题稍显沉重,陆知杭要在这处学习经义,自然是不可能离开江南的,而云祈到江南来本就是事出有因,不可能久留。
似乎离别时必然的,只是未免有些令人惆怅。
第50章
“等家父的事情办完, 就该归家了。”云祈声音古井无波,听不出喜怒来。
“那你可莫要忘了我,待我到晏都时, 为我接风洗尘。”陆知杭撇过头来,细细地打量他, 温声道。
那话音稍显轻柔, 一阵凉风吹过, 好似把尾音都一同吹散了般。
“嗯。”云祈雍容散漫, 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河岸两边的柳条儿飘荡,亭台楼阁倒映在河面上,陆知杭只需稍稍低下头来就能看到船头附近的水面上一对身姿颀长的璧人相互依偎,他的目光自落到那一处开始就有些移不开了。
失了真的白袍红衣美人潋滟明艳, 因着倒映的角度问题,姿态亲昵,浑然一对天作之合,随着乌篷船的前行荡起水波,圈圈涟漪向外扩散,连同那倒影都一起消散。
“江南水乡, 浮光掠影,此等美景堪称一绝。”陆知杭笑了笑,不知究竟说的是河面上朦胧的倒影,还是两岸犹如仙境般的琼楼玉宇。
闻言, 云祈微微偏头睨了他一眼,丹凤眼左右环顾了一圈, 匆匆扫过岸边巧夺天工的瑰丽建筑, 面色如常。
“予行不觉得吗?”陆知杭见他面色甚淡, 不由出声问道, 嗓音清冽如初。
“看惯了。”云祈顿了顿,说道。
在两人如松竹般玉立于乌篷船闲聊之际,夜幕早已低垂,孤月高悬中天之上,漫天的星河遍布,天上繁星闪烁,岸边万家灯火,互相照应,共明灭不定。
一盏盏明亮如火的灯笼悬挂在两侧,犹如一条蜿蜒绵长的火龙,照亮着夜晚的江南凤濮城,模糊了视线,光线所到之处柔和了轻抛红袖的江南女子眉眼,点点光亮汇聚成河,恍若白昼。
这灯火辉煌的一幕除了在江南和晏都,极为少见,陆知杭上一世自然是见惯了,可古代的灯火通明也别有一番滋味,为这本就繁荣的凤濮城起了点睛之笔。
“这世间无处不是风景,你细细看来,自会发现其中的美。”陆知杭扫视过岸边熙熙攘攘的行人,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道。
听到这话,正漫无目的扫视岸边的云祈神情一怔,总觉得这话分外的耳熟,令人恍如隔世,他按捺下心中的异样感,眸光低垂,“细看了,没看到。”
“只要有心,自能看见其中的好,我估摸着你是缺少了一双发现美的眼睛。”陆知杭一本正经道,在心中又默默补了一句,云祈本就是世间罕见的美,自然是发现不了其他事物的美了。
毕竟对方这脸,哪怕遮了大半,都看得人迷糊。
这轻飘飘的话抛过来,好似随口胡诌的一句话,落在云祈的耳边却是一震,哪怕极力掩饰都遮不住眼中的惊涛骇浪,面上染上了一丝阴霾,他非是觉得对方言之有理,而是这话触动到了被自己掩埋在了深处的记忆。
云祈死死地端详着陆知杭,想从对方一丝不苟的表情上观察出点什么,可陆知杭面上一派温润正色,唯独没有自己所期望看到的,逐渐低沉的思绪不知何时飘到了十年前。
枯叶随风而落,背靠房门的小孩儿独自埋首啜泣,彼时的场景早已随着光阴飞逝而模糊,可那人的话在云祈心中却牢牢记挂了十年。
“你多看看,这世间还是有诸多美好的。”那人如是道。
“我看不到。”儿时的云祈嘶哑道。
“你只是缺少一双发现美的眼睛,我陪你一起好不好?”温柔缱绻的声音缓缓道,极尽所能的安抚着他。
陆知杭见云祈出神,犹豫了会还是没有把手拍下对方的肩头,轻声道:“予行,可是乏了?”
近在咫尺的温润男音把飘远的思绪拉回,云祈收敛下心头上的惊疑,状若漫不经心道:“你这话是谁教你的?”
“肺腑之言怎么教。”陆知杭微愣,而后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低沉好听得好似在耳尖撩拨过,一如漫天飞舞的柳絮,云祈就着原地细细打量起了他,眸光微深。
是他吗?
晚风徐徐伴着声声靡丽琴声。
沧溟河水碧绿莹然,一如陆知杭身上青色的长衫衣袂飘飘,他正面迎着月光,霜冷的月华洒在两人的身上,更衬得肤色的白皙干净,周身清冷飘逸之感浑然天成,不知何时,岸边上的行人在瞥见船头上光风霁月的书生时,皆是目光紧随,惊为天人。
陆知杭见状,连忙收敛住了笑意,偏头望向云祈,无奈道:“未曾想我俩也成了风景。”
这不就如那句有名的话说的一般,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吗?
他实在是不喜这般被人围观的场景,粘在身上的目光如芒背刺,直叫人寒毛耸立。
“你长成这模样,就该有自知之明,今夜乘这一趟乌篷船,不知江南多少女儿家误了终身。”云祈面具下半张如画的容颜惹人吸睛,尤其是那嘴侧挽起的一抹笑意,更叫人怦然心动。
听着耳畔独属于云祈的悦耳声调,陆知杭心下的郁闷顿时如过眼云烟,点墨般的眼眸溢出了点点愉悦,他静静地凝视着眼前明艳精致的美人,好似在看着此生的挚爱般诚挚,那眼神烫得云祈喉结微动,不自觉地侧过脸去,眼眸半垂,任由蒲扇般的羽睫遮住眸中翻涌的情绪。
“那你呢?可是误了?”陆知杭低沉暗哑的呢喃声如犹在耳,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中带着些谨慎。
这轻如鸿毛般的话音悠悠传来,好似轻轻掠过心尖,眼前颀长挺直的身影隐隐和自己记忆中臆想的那人重合。
在这句话落下时,两人间诡异地沉默了良久,气氛在这一瞬间凝固,就在陆知杭思忖着如何转移话题时,云祈开口了。
“没有。”
简洁的两个字不带分毫的情愫,不紧不慢地说出了口。
喧哗沸腾的凤濮城中,不知是谁的心暗自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