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娶了男主后(336)
他当然不可能怀疑张楚裳会在这种事上欺瞒他,某种意义上,张楚裳没有骗他,奈何上一世的事情对于他们而言,都是些没发生过的,就是想举证都只能凭空捏造。
这人证还是张景焕派人到张家村寻来的,陆知杭应该想得到自己昔日的乡亲们都能在这件事上举证,怎地还能气定神闲,莫不是有诈?
“闻筝,朕记得你前几年不就是在洮靖城任的学政一职,治下学子闹出这等丑事,可有耳闻?”皇帝倒没有偏信任何一人,他现在困扰的唯有彧阴城和边关战事,倘若陆知杭真有治理大疫的能力,让人蒙冤赴任不可取。
“启禀陛下,臣任职期间对每位学子生平履历都详查过,都是身世清白的人。”闻筝上前回话,平静得仿佛公事公办,“似张丞相口中这等传闻倒是听闻过。”
“……”陆知杭目光专注地看着闻筝一板一眼回话,尤其是对方说到曾听闻过时,身旁的官员都是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唯有他但笑不语,并不慌张。
有了闻筝这等亲身在洮靖城任职,还细致观察过科考学子的人背书,张景焕适才的担心直接去了大半,腰杆子都挺直了不少。
龙椅上的皇帝没想到得了这么个回答,他诧异过后也懒得替陆知杭开脱,正想赶紧把人打发到彧阴城去,就见闻筝还在继续说着,显然话还没说完。
“起初臣也以为是个德行有亏的学子,后来又去调查了一番,方知原是陆中书早年家贫,为了替母分忧,时常在家中闭门教书,被一些个心思不纯之人编排误传,想必张丞相也是被这些贼人蒙蔽,误解了。”闻筝说罢,朝张景焕笑了笑,像是在传达些什么。
张景焕触及闻筝幽深的眸子,眼珠子转悠了一圈,迟疑了半响还是顺着台阶往下走了,讪讪道:“咳咳……还真有这可能,也是臣为了百姓一腔热血,冲动了些,下回定查清楚了再上报。”
他找的人证哪里有闻筝的分量,就是放在朝堂上问皇帝信哪个,比起一个市井小民,只要没昏了头都知道闻筝的话更可信些,比起诬告同僚这个罪名,还不如随口编个为民请命,错信小人来得好。
“既然是张丞相误会了,这戴罪立功就免了,陆中书为官不足一年,彧阴城这等难题还是要交给经验老道的官员才是。”宋元洲见他让步了,抚着须想把这事揭过。
“陆中书身居要职,又是晏国的从一品郡王,去彧阴城确实不妥。”底下的右相党说道。
皇帝这会算是看出来了,宋元洲这是想借机让陆知杭免去彧阴城,可不让陆知杭去,满朝文武又该派何人到彧阴城才能治理大疫,时不待人,万万耽搁不得。
搭上一个可有可无的郡王算什么,在皇帝心中,这些臣子不过是为他治下的晏国添砖加瓦,让自己百年后在史书上留浓墨重彩的一笔就足够了。
陆知杭眺望着高居龙椅上面色深沉难测的皇帝,一双温和如止水的眸子闪过讽刺,随后垂下纤长的睫毛,正色道:“陛下,臣无罪,但臣愿意到彧阴城赴任,为免城中百姓所受之苦,哪怕深陷险境都在所不惜。”
“当真!”皇帝在听清楚这话时,身子直接就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要是百官请愿,他确实不好强行要一个初入官场的人去收拾这么一大烂摊子,可皇帝心里又实在不甘,只因张景焕提及自己手底下的这位能臣就是当年暂缓过南阳县灾后危机的人。
除了陆知杭,他一眼望过去竟是找不到一位能堪大任,真正解决危机者,对宋元洲搅合的举动的举动不满到了极点。
谁成想,不等他自己发话,陆知杭就主动请缨来了,无怪乎皇帝面上大喜过望。
“彧阴城疫病不解,臣与城中百姓共生死。”陆知杭握紧手里的玉笏,往日温玉般的嗓音在金銮殿内却掷地有声,听得还在明里暗里争斗的两党面面相觑,随即惭愧地低下头。
“晏国有陆中书这样忠君爱国这辈,实乃朕之幸事。”皇帝神色微微动容,有那么瞬间撇去了对陆知杭的猜疑,可那丝欣赏仅仅过了片刻就消散了。
陆知杭在他心里多多少少算是个隐患,哪怕他真是无辜的,云祈这几个月来又与对方没有任何牵扯,皇帝还是有些不踏实。
主位上的帝王神色难辨,朝堂内的文武百官却被陆知杭这一腔赤诚惊得久久不能回神,哪怕是张景焕都恍惚了好半响,看着那长身玉立,俊逸脱俗的陆知杭,目光逐渐复杂起来。
他原先是可以借着两年前南阳县一事,向皇帝推举由陆知杭前往彧阴城治理疫病,前任知府被清算罢免,在左相党的力推下,十有八九是会让陆知杭任彧阴城知府的。
可张景焕深思熟虑过后,又觉得陆知杭就这么清清白白去彧阴城任职,以后死了都可以说是为了解救彧阴城而死,不管成不成,有宋元洲在那传颂,少不得一桩美名。
亲手促成险些玷污自己女儿的人美名远播,张景焕必然是不愿意的,这才迂回地扯出戴罪立功,让陆知杭这一趟走得不舒坦,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没想到对方居然敢冒这么大风险,纸迷金醉的晏都不待,有宋元洲在那说情,非要跑去人间炼狱的彧阴城。
“为了百姓,为了晏国?”
呢喃细语在金銮殿内飘过,说不清到底是谁说的,无数道目光自身后齐齐望向陆知杭,只觉得这看似文弱的身影,莫名蕴含着他们不曾拥有的东西,久居庙堂,竟忘了最浅显易懂的道理。
百官们的复杂心思陆知杭多少能感受到,边境的仗不是一时半会能打完的,彧阴城的瘟疫短时间内同样难以根治,哪怕彻底驱散后,彧阴城内都需要有人主持大局,建设疫病后一片荒芜的大城。
皇帝在思索后,还是依了张景焕的意,升任陆知杭为彧阴城正四品知府,明日后就由专人护送到边境,即刻上任。
消息传出来时,晏都的百姓还不甚明了,只知道新封的北陵郡王要前往边境治理瘟疫了,唯有北陵郡王府哭成了一片泪人。
陆知杭接过皇帝亲下的圣旨,特许放一天假,收拾行囊,明日好准时跟着护送的队伍上路,因此没在皇宫多留,刚踏入府邸就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喊声,扰得人头脑发胀。
张氏哭得眼眶通红,自从陆知杭十六岁中了秀才后,母子二人就聚少离多,好不容易盼到他被封为郡王,本以为自此一家团圆,再不分离,谁能想到再次分开,就极有可能是生离死别呢?
“公子,这彧阴城必须要去吗?”陆昭发丝稍显凌乱,匆忙从鼎新酒楼赶回郡王府,还没来得及整理过衣冠就急忙上前询问。
陆知杭上下打量了眼愈发俊秀的少年,轻笑着摇了摇头:“圣旨难违。”
他想替云祈扫清一切阻碍,身为医者又何尝不想力所能及的遏制逐渐严重的瘟疫呢,能挽救多少人的性命陆知杭不知道,但能多救一个是一个,总好过让彧阴城中的百姓自生自灭。
陆昭眨了眨眼,盯着陆知杭的双眼蓄了点点湿意,不知所措道:“我时常在酒楼中听闻,彧阴城流窜的乃是疟疾,染上了怕是难以治愈,现在城中只进不出,公子去了还能回来吗?”
“说不准,等瘟疫平息,彧阴城恢复灾后的模样,大概就可以了。”陆知杭认真思考了少顷,皇帝要他做的不仅是治理疫病,还要留下来暂代彧阴城知府一职,估计得等一切缓下来后,才能想起来把自己召回去了。
“我知道了。”陆昭微微一怔,情绪低落道,“公子可能会死是吗?”
“天意难测,生死谁又料得到,我自认为福大命大,等边境战乱平定后,兴许就回来了,你这副模样是要哭鼻子了不成?”陆知杭颇有些好笑地看着陆昭红了的鼻尖,仍把他当做小孩看待。
陆昭扯了扯自己的衣角,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陆知杭看了良久,神色微动,良久才嗫了嗫嘴唇,道:“公子,我不想你去彧阴城。”
“陛下的旨意。”陆知杭轻描淡写地说着,有那么一刻的不近人情。
“陛下要是收回成命,公子是不是就不用去了?”陆昭眼底透着希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