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娶了男主后(385)
云岫自少年时坠马后,就对收集名贵药材有着极端偏执的爱好,否则当年他又哪里拿得出来一株世所罕见的‘解忧’,尽管皇家的私库珍宝不计其数,就没有朝廷收不到的,但凡事总有例外。
果不其然,在云祈回完话后,云岫眸光微动,随即低声对着身旁的婢女耳语几句。
陆知杭品着杯中醇香的名茶,触及到云祈回望过来的视线中隐隐有几分自得,不由得有些好笑,外人眼里喜怒难测的帝王在他眼中倒可爱得紧,一颦一笑皆牵动着自己的心。
几人堪堪饮下桌案上的茶水,婢女就迈着碎步双手捧上紫红色的木盒,陆知杭一眼看出所用木料的不凡之处,云岫就郑重地将其打开,浓郁温和的药香在庭院内四溢,单单嗅入鼻尖都觉得头脑清爽。
“送你了。”云岫脸上难掩肉疼,匆匆阖上紫红色木盒放到陆知杭跟前,低声道,“寻了十年好不容易凑齐的药丸,本王上月方才吃了一粒。”
闻言,陆知杭眼底泛起一丝诧异,他自觉与允王的交情还不至于深到这样的地步,便将对方让药的行为归结于皇帝的面子,正想斟酌着归还大半,手就被云祈稳稳地握住。
“多谢皇叔了,不如把这药方一并献上来?若是府库里还有积攒多余的药材朕也收下了。”云祈长眉微微上挑,仿佛是大发慈悲给了皇叔一次讨皇帝欢心的机会,厚颜无耻的模样看得陆知杭都有些咋舌。
“陛下不要太过分。”云岫嘴角一抽,倘若不是今时不同往日,君臣的身份阻止云岫像以前那般训斥对方,他极有可能已经按捺不住在剑道上见真章了。
云岫说是这般说,可当陆知杭打开跟前的紫红木盒时,一眼就瞧见了一张小心放置好的药方,他唇角微微勾起,浓烈的笑意毫不掩饰:“多谢王爷了。”
虽说还未亲自看过药方,但从云祈与小皇叔的态度来看,此药定然不简单,毕竟陆知杭仅仅是嗅了嗅都觉得身子爽利不少了,他心底难免升出一丝希望来,又自知身体的情况,复杂的心绪旋即归于淡然。
此生所过的岁月已是偷来的了,又何必奢望太多。
陆知杭只是觉得割舍不下云祈,心有眷恋才愈发不甘就这么狼狈的死去。
“举手之劳……”云岫轻咳一声,看着陆知杭那张脸,由不得他不想起那日在猎场的场景,他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陛下来此就为了讨些臣的药材?”
“自然不是。”云祈语气平淡,气定神闲地指着穹顶暖融融的阳光,正色道,“皇叔瞧着京中近日天气是否有些炎热难耐?”
“陛下若是热得紧,多添些冰会好受些。”云岫皮笑肉不笑。
九月的天与本王说炎热难耐?
“朕自登基后思念生母成疾,欲不日摆驾凤濮城避暑。”云祈垂下眼眸,望着桌案上清透的茶水,似透过它在望着何人,隐隐有几分追忆之色。
“陛下……”云岫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皇侄早年丧母,会想念也正常。
但……京中深受皇帝信任,能担得起监国重任的,除了宋丞相与自己,还有何人?
果不其然,在云岫脑中瞬间升起这个念头的同时,云祈同样拍着小皇叔的肩头,沉声道:“旁人朕皆信不过,待朕离京后,监国的重任就交到皇叔手中了。”
“……”他该知晓的,自己养大的皇侄是什么性子,无事不登三宝殿。
自陆知杭与云祈二人出了允王府后,朝中大臣就惊闻登基一年有余励精图治的皇帝思念已故太后过甚,宋、陆二位丞相谏言陛下摆驾前往凤濮城,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路从京城奔赴江南水乡。
九月的凤濮城依旧热闹非凡,瞧着此处新颖的自行车行驶过青石板,说着吴侬软语的姑娘们在桥头嬉笑打闹,熟悉的场景历历在目,好似隔着这么多年又回到了当初千里迢迢前往江南求学的少年时期。
陆知杭一路奔波得脸现疲态,囫囵吞枣似的咽下几颗小皇叔送来的药丸才好受些,驾临江南的皇帝没落地淮南避暑山庄,反倒诡异地住在了阮家名下的符府。
穿着江南人喜爱的飘逸长衫,陆知杭携着云祈一同乘着乌篷船,碧波荡漾的河面映照着江南的柔美,琼楼玉宇与清丽佳人尽都收入其中,可惜还未入夜,瞧不见灯火阑珊的夜景。
云祈毫不遮掩地牵着陆知杭的手从船头缓缓走到浸了水的石阶,一步步迈着上了岸,两侧绿莹莹的柳条儿随风飘荡,撩过岸边作画之人的肩头。
“他在画我们。”云祈的视线在那书生的纸上稍作停顿,挑起眉头道。
陆知杭听到这话略微诧异地循着云祈的目光望去,果真瞧见了宣纸上晕染的水墨绘尽江南的飘逸水灵,乌篷船头屹立着朱红锦袍与另一位天青色长衫的男子,俨然成了画中的点睛之笔。
“你若是喜欢,我便把这幅画买下来。”陆知杭温声道。
云祈收回视线,河面的幽光斑驳的折射在锦袍的下摆处,他意态懒散地盯着那清晰倒映着二人的河水,不紧不慢道:“他的画技不及你,我倒是想让知知亲手为我俩绘制一幅画。”
“今晚?”陆知杭低声询问,温润的嗓音沁人心脾。
“好。”云祈侧过脸端详着心上人愈发病态的面容,在淡淡的阳光洒落时明肌如玉。
他不再理会河岸边作画的书生,摩挲着陆知杭覆着薄茧的手心在青石板路闲庭漫步,两边小贩吆喝叫卖,琳琅满目的各式物品被摆放在道路两旁,就连鼎新酒楼独创的冰镇果汁都被一并借用了去。
“此处瞧着眼熟,再拐几条街就是荷花池了,我记得当年我们在凤濮城时还曾在那儿躲过雨。”陆知杭眼底浮现出一抹追忆之色,连带着与云祈讲述过的前世趣事都回忆了起来。
“顺道再去赏一回荷花?”云祈俊美得近乎天人的脸上笑意若有似无,撩人心扉。
陆知杭时刻谨记着自己可能命不久矣的事,此次来凤濮城就是想来忆往昔的,他正要颔首前往,余光就瞥见了左侧在艳阳天里叫卖着油纸伞的小贩,那张熟悉的脸深刻印在自己的脑海中,他旋即就认了出来。
“怎么了?”云祈凤眸微眯,打量起了身旁脸色有些尴尬的小贩来。
陆知杭见他这脸色,显然也认出来自个儿了,难为对方过去这么多年还记得自己,他朝着那小贩微微一笑,随即就拉着云祈往荷花池的方向走去,失笑道:“我那时不是去买了伞,正巧就是这家的,他自个儿用得古旧的伞还多卖了我好几文钱。”
“坐地起价?”云祈墨色的眼眸微冷,虽是几文钱的事,但被人坑了总归是不快的。
陆知杭当时确实颇有成见,但彼时刻不容缓就顾不得几文钱的事了,莞尔道:“若是我自个儿买伞,自然要与他讨价还价的,但你还在长亭里等着我,几文钱就不值得计较了。”
闻言,云祈怔了会,少顷就觉得耳根微微升腾起热意,纵使陆知杭身体力行的告诉云祈,他将自己放在心尖上,但不论再怎么清楚,每每意识到仍会在心底泛起涟漪。
荷花池旁凉爽宜人的清风仿佛才过去不久,在用过晚膳后,凤濮城就落下了帷幕,点点星光与明亮的灯火照得夜如白昼。
陆知杭提起在宣纸上勾勒出凌厉的线条,仙姿玉色的美人跃然纸上,他将手中的笔搁置在笔架上,旋即又拿起另一支笔在朱砂上辗转,艳丽的朱红色落在美人的眉心处,笔锋稍作停留后又在锦袍上晕染开一大片艳红。
“我来师父这儿求学时,他也教习过我作画,说是陶冶情操,不过我那时一心都是科举,白费他一番苦心了。”陆知杭借着昏黄的烛火,望向眸光明灭不定的云祈,赫然与宣纸上的美人一般无二。
他的画法有些奇特,不似晏国人追求朦胧的意境,而是更偏向写实,但抵不住云祈相貌足够出挑,将其的容颜隽刻于画纸上都是一种视觉享受。
云祈见他停了笔,起身踱步至书案前,在看清楚画中人时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不知是赞赏于陆知杭的画技还是什么,指腹摩挲着宣纸爱不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