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娶了男主后(371)
“你尽管放心便是,这北陵城中可还有不少从彧阴城一块过来的医者,老夫定寸步不离。”万太医拱手与石太医道了别,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竟出了不少的虚汗。
布满褶皱的手在屋内点燃了宁神的熏香,万太医掏出手帕刚刚擦拭脖颈的汗水,耳边就传来了轻柔的脚步声,他视线半点不离唇色尚且苍白的陆知杭,随口道:“石太医是忘了什么物件不成?”
“见过太医。”身后极其清甜的女音在卧房内响起,语气不卑不亢,显然身份不低。
万太医听到这明晃晃是女子的嗓音,诧异地回首看去,在看清楚来人时暗暗称赞了几声对方的沉鱼落雁之姿后,低声询问:“姑娘是?”
“区区弓兵营的教头罢了,温将军让我前来探望郡王殿下,可否行个方便?”张楚裳清丽的脸上巧笑嫣然,平添几分亲和。
万太医自个的孙子孙女也差不多和张楚裳一般年纪,他瞧着对方秉性不错,天生就让人心生好感,张楚裳既然是得了温将军的命令前来,他哪有阻止的道理,于是便让开了个身位,笑道:“这是自然的,就是不知这教头竟然是位女子,倒叫老夫佩服。”
“幼时在家中学过几年,雕虫小技能得温将军青睐,算是我走运了。”张楚裳轻移莲步,款款向床榻走去,面上笑意盈盈地回着话,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床上昏迷的人。
那张清雅俊朗的脸上透着虚弱无力,眉宇间是终年不散的书卷气,靠近些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隔着被褥看得并不真切,想来自己得到的消息并不是假的,陆止这负心人当真心脉中了箭,危在旦夕。
张楚裳别有深意的眼神没被万太医捕捉到,他抚着发白的长须乐呵呵道:“能入了温将军的眼,怎能说是走运,姑娘在骑射上必然是有长处的。”
“太医过誉了,不知郡王殿下这会儿伤势如何了?”张楚裳不愿与他在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上掰扯,直奔主题。
闻言,万太医低头沉思了会,他本来就是在军中见到年轻貌美的女子新奇罢了,遇到正经事就收起了追问的心思,琢磨着说些什么方便张楚裳回去禀报温将军。
“郡王殿下如今应是脱离危险了,只是还得慎重些对待,稍有差池恐有性命之忧,名贵药材不能省下来。”万太医不敢拿陆知杭的性命去赌,当然是盼着现今主管整座北陵城的温将军能把资源往他这边倾斜。
他尽量把情况往严重了说,好让张楚裳回话给温将军时,对方能明白他们这边的危急。
他们这一行从彧阴城赶来的医者都是被陆知杭教习过的,对外科医术比旁人娴熟不少,昨夜为了营救他们折损不少士兵,现在陆知杭脱离危险,除了万太医和石太医二人,其余人手尽都被温将军派去救治伤员了。
他们前来边关行医是受皇帝的命令,哪怕行的医术有些不切实际,但那些在生死关头的将士们也不讲究那么多,只要能治,就是用酒精消毒,针线缝合等都变得能接受起来,因此一场战役下来,伤患之多可谓是令他们分身乏术。
张楚裳听着万太医陈述着陆知杭的身体状态,状若凝重地颔首,背到后边去的手下意识攥紧几分。
“不怪老人常言,祸害遗千年。”张楚裳暗自腹诽,细如柳叶的长眉微微蹙起,心中难免生起焦急来。
若非云祈大费周章前往泽化城营救陆知杭等人,张楚裳还不知与自己有深仇大恨的仇人深陷敌营,她得到消息还是因为对方在城门口被汝国将领射穿了胸口,本以为十拿九稳是救不活了,谁承想竟让对方挺过来了。
“以陆止现在的状况,我只需稍稍使点劲,他就死了。”张楚裳脸上露出些许犹豫,视线在床榻上面如冠玉的男子周围四处飘忽。
按理说她恨他入骨,上一世对方让自己受尽苦楚,哪怕为了前世无辜遭遇的腹中骨肉,杀了陆止也是应该的。
此时乃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就算对方突如其然死在卧房内也不会惹人生疑,毕竟陆知杭伤势严重,自己要是心软,下次又要到何时才能报仇?
对方贵为郡王,是晏国仅有的异姓郡王,她区区丞相府的庶女,哪怕穷尽一生也难以撼动对方的地位。
理清楚利弊后,张楚裳心中那丝罔顾边关战事,亲手杀死一国郡王的愧疚感就淡了不少,自己知晓陆知杭端方君子面具下低劣的秉性,为民除害有何不可。
不过,既然要动手的话,万太医在这里倒有些碍事了。
张楚裳心神全都系在了床上的陆知杭那儿,对于万太医絮絮叨叨的话语是一句都没有入到耳朵里。
她嗫了嗫嘴唇,正要随口编个谎话把人打发了,余光就触及到了绣花枕头边的一抹莹润透彻的翠绿,碧波流光掠过张楚裳秋水般干净的眼眸,清晰地倒映着那枚巧夺天工的玉佩。
“这…这枚玉佩是…何人留下的?”张楚裳的嗓子都控制不住地发紧,她死死地盯着碧绿的精致玉佩,独一无二的精巧深深印刻在自己的脑海中,与当年符尚书赠与面具大侠的那枚渐渐吻合!
乍一看到故人之物,本以为早已放下的心上人在脑海中盘旋,久久不散,惹得她鼻尖一阵酸涩,险些落泪。
万太医不明所以地看着张楚裳眼眶冒出的湿意,顺着她的视线落定在那枚沾了斑驳血迹的碧绿玉佩,旋即笑道:“放在这儿,除了郡王殿下,还能是谁的?”
“你说什么?!”张楚裳临到头的悲呛尽都被这骇人听闻的话给逼了回去,她瞪着圆溜溜的杏眼,声量尖细得几乎是刺耳的程度,错愕地在玉佩与陆知杭之间来回,心中隐隐有个念头冒出来,却怎么都不愿相信这荒谬的结果。
万太医被她这一声给吓得不轻,连忙把食指轻放在唇中,苦着脸小声劝说:“哎哟,姑娘小声些,吵到郡王了可如何是好。”
“对、对不住,是我失礼了。”张楚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压低声音赔礼,目光却怎么也无法从陆知杭和一旁的玉佩挪开,就连心底的惊涛骇浪都差点遮掩不住。
怎么会这样……怎会。
“姑娘要是探望好了,该回去禀报温将军了,老夫我这儿还缺不少上等药材。”万太医咧开嘴笑着说,捻着手指暗示。
“……”张楚裳抿紧唇角,失神地望向床榻中好似濒临死亡的人,一旦意识到眼前的人极有可能是自己相思已久的心上人,就连原本畅快的心竟也觉得疼了起来,可刻入灵魂的厌恶与仇恨又并非作假,矛盾得紧。
“姑娘?”万太医低声唤道,总算发觉张楚裳与自己的恩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
“还请太医稍等片刻。”张楚裳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平息下胸口几欲爆发的情绪,挪着步子停在床边。
在万太医古怪的目光中,那双小巧修长的手颤巍巍地伸出,在犹豫和害怕中总算停留在了半空中,从张楚裳的方向来看,只能看到被遮住的五官,仅仅留下一双紧闭的双眼与染了浓墨的眉毛。
熟悉的眉眼在刹那间与记忆中心上人的形象重合,温热的泪水也随之在张楚裳的脸上落下,哽咽压抑的作无声地控诉:“你骗我。”
上一世既将她连同腹中胎儿害死,今生又缘何不顾性命救她于危难中?
两世为人,情动的竟都是他陆知杭。
张楚裳抹去决堤了的泪水,不论是内心压抑的情绪还是不知该如何面对陆知杭的想法,都让她没办法在此地久留,逃避般背对着万太医匆匆向外跑去,带着哭腔的声音含糊敷衍:“温将军还有要事让我办,便与太医先暂别了。”
婀娜轻盈的倩影落荒而逃,万太医品着张楚裳离开时落泪的模样,道一声楚楚可怜不为过,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惊异道:“难不成是郡王留下的情债?”
北陵城的主营由晏军主帅温将军坐镇,方圆几里戒备森严,张楚裳此时根本控制不住情绪,面对不了温将军,慌乱间寻了处无人的地方呆坐。
明白了二者为一人后,她方才知晓当初在凤仪宫为何盯着陆知杭的背影会错看成心上人,只是当初不愿承认,若是细究,是否就不用错付深情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