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我此生恁多情(33)
叶重阳依言看去,半晌才勉强道:“其实这样也挺好看的。”
“……”
那团黑云呜咽两声,后腿一蹬,消失得无影无踪。
“腓腓!腓腓!”
叶重阳喊它不住,两手拢在嘴边,朝着它离开的方向高声道,“没——有——尾——巴——也——挺——好——看——的——”
静静的碎银湖微微漾出一圈圈波纹,聊以回应这毫无说服力的安慰。
叶重阳以手撑头,颇为烦闷。遥想当年九死一生从巫族脱身,收留许多或误入歧途或灵力低微无法自保的神兽精怪,又放下身段广结天下修士道友,这才创立了菩提道,可谓筚路蓝缕。后来渡劫一场,心灰心伤,竟久久走不出来。飞升后本想着就这样撸撸猫下下棋淡泊一生,怎奈何……
“怎奈何我终究难忘先巫皇旧恩。我既窥得天机,知道他老人家并未身死,前番又忽感应到他老人家些微气息,怎的我追至覃州,气息又淡去了……我本是巫族灵珠化身,对于巫皇的气息绝不会弄错。”
“那个君来客栈……”叶重阳暗暗苦思良久,又连连恼恨道:“最棘手的是,竟遇上南岑遥那个家伙,真是冤家路窄!嗳……无奈兹事体大,少不得耐烦着与他周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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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来客栈。
南岑遥终于被他弟挤兑得在屋里待不住,悻悻地出去了。屋内只剩了南壑殊和木惜迟两个人。只见南壑殊小口小口吞下了半盏残茶,施施然起身,从木惜迟手里拣起自己的罩衫好整以暇地穿好。十分自然地坐到了榻边,目光直直盯着木惜迟。
好半晌不说话,木惜迟被他盯得浑身发毛。
“你……”
木惜迟还没“你”出所以然来,南壑殊过来一把撩起他头发,手掌握在后颈微一用力,木惜迟顿觉后颈一凉。南壑殊又执起木惜迟一只手,掀起云袖,腕子处赫然一圈鲜红指痕。继而将他袜子褪去。脚腕上同样是一圈血印。
南壑殊将木惜迟的脚放在自己腿上,盯着那一圈触目惊心的痕迹看了半盏茶的工夫。木惜迟有些不自然地问道:“有问题吗?”
南壑殊道:“有。”
木惜迟忙问:“什么问题?”
南壑殊道:“抓住你右脚腕的那只手只有四根手指。”
“嗯?真的诶!”木惜迟把脚收回来,自己抱着看了看,发现还真是,“这么凌乱的伤痕你也能一眼就看出来。真厉害!”
“一眼看不出来,多看几眼便是。”
“……”
不知为何,木惜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那……四根手指又怎么了嘛?”
作者有话说:
有俗谚云:“九九重阳日,众仙升天时。”因此“重阳”二字是很具备道家特色的,与道教文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叶重阳脱胎于道教文化,和书中主角一样,是道家修仙一派,可他又崇尚佛教。道家出身,尊崇佛法。因此是个矛盾重重的人物。努力与自己的原生血统抗争。其术业也特别,因而能出奇制胜,但遇到高手也只好吃瘪。 虽然是青年公子的模样,但他年纪很大,是贯穿始终的人。能看透很多,但也有些东西他不知道。 叶重阳有些边缘,但也不能说他是方外之人,因为“方外”这个词也是道家的东西。所以思来想去怎么定义他,就只能说异类而已。 其中为了情节需要,关于道家和佛家的有些东西,没有那么严格,所以如果有错处还望小伙伴们海涵。
第27章
“那……四根手指又怎么了嘛?”
“覃州城中数起邪祟杀人案件,那些被分尸的受害者,有部分残肢失踪。其中一个人丢的便是只有四根手指的右手。”
“啊?”木惜迟惊呼出口,“少主方才告诉我,那些抓住我的手都是尸手。那这就对上了。少主还说,这些手的主人是因为业障深重才易被驱使。你说他们都干了些什么坏事?”
“你也不问他们为何都来找你。”
木惜迟正欲回答,只听楼下大堂一阵桌椅倒倾的嘈杂声。两人对视一眼,都起身出来,向楼下赶去。
木惜迟走得慢些,刚来到楼梯中段,但见花影正挥剑朝一个青年公子劈去。那公子身着一身天青色长衫,手无寸铁,只举着一柄折扇勉力格挡。
精彩的是,南岑遥在其间穿梭来去,倒比他两个更忙上十倍去。又恐那公子被花影刺到,又恐花影让折扇上的罡力中伤,因此忙的不堪。
三人缠斗中,那青年公子忽的瞥见客栈楼梯上立着的一道伶仃侧影,一时晃了神。
就这么瞬息的不妨,花影立刻占据上风,连续几招打得那青年公子狼狈不堪,节节败退至客栈门外。花影还要去追,被南岑遥一把拦下。花影犹自不甘,又一剑朝着南岑遥劈过去。
南岑遥没了掣肘,轻轻一弹指将花影的剑芒挡开,再广袖一挥,只见花影剑已脱手,人也失去重心,往地上跌去。南岑遥爱怜心起,拦腰一扶,四目相对,来了个眉目脉脉,两情依依。
“咳!”
不知谁嗽了一声。南岑遥倏地警醒,一时松开花影。
“拿着。”南岑遥将剑朝着花影一掷,强装严肃道,“这次是个教训,不得再犯。”
花影也登觉失态,红着脸接了剑,忍气吞声退到南壑殊身后,眼睛却淬了毒,朝着门外寻找着什么。
木惜迟走下楼,那公子已打着扇子,迈步返回客栈大堂来,站定后笑道:“是是非非地,我偏要做这明明白白人。”说着将折扇收起,对着南壑殊和南岑遥轻轻一点,又搁在手心里敲得啪啪作响,“咱们连着两次巧遇,还说不是有缘?”
这青年公子丹唇不启时显得有一丝疏离感,甫一开口,竟又带着三份虚实难辨的笑意。又骄矜,又落拓,让人看不明白。
南岑遥满面含笑道:“舍弟提起时我还纳闷儿,怎的两耳不闻世间事的重阳兄竟不惜万里迢迢来到此地啊。”声音里透着蜜意百端,油情万种。
他重阳兄展开扇子将面一掩:
“呕——!”
片刻后叶重阳正色道:“我嘛,萍踪浪迹,并没个一定的去处。喜欢了,千里万里不在话下。不喜欢了,只愿在家给我的精怪们洗澡。这不,愚弟行经此地,恰闻这里闹邪祟之灾,却不想巧遇二位世兄。既如此,咱们携手除祟岂不是好?遥想当年临封之好……”
“你菩提道与我无念境远隔万里,哪里临封了?”苏哲在一旁插嘴道。他此时也刚醒来不久,头发还乱蓬蓬的。
叶重阳歪着头冲苏哲道:“这位小兄弟有所不知,我与你家少主曾有同桌之谊,怎么不算‘临封’了。”
南岑遥听了大叹一口气,道:“念兹在兹,念兹在兹啊……”
叶重阳:“……”
要点碧莲!
叶重阳又瞧见了人丛之后的木惜迟,笑道:“这位小公子面相不俗,一看就是南家嫡系子弟。”说毕,叶重阳一步当三步,连飞带飘,转眼就到了木惜迟近前。
“这位并非我南氏中人,却是鄙府的及门弟子,木惜迟木公子。”南岑遥向叶重阳介绍道。
叶重阳假作惊讶状:“不可能,绝不可能,这气派绝不可能只是个及门弟子。待我细瞧瞧。哎哎小公子,你衣襟皱了……”
一行说着,一行手已伸来。站在近旁的南壑殊眼中登时横出杀气,擒住一握,反手一拧,叶重阳的手臂便以一种十分不寻常的形态扭曲着。然而这厮似乎有百折不挠的勇气,竟整个人顺着扭曲的方向横转数周,还未落地,便伸出另一只手向着木惜迟抓过来。这一次没防住,叶重阳手指已碰到木惜迟。
南壑殊怒不可遏,手上真气充盈,像只鹰钳一样冲叶重阳心口袭去。可这一招还未及落到实处,叶重阳已经像是受到另一股力量的攻击,整个人往后退去,荡出数丈之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