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我此生恁多情(158)
木惜迟道:“这还不甜啊,里头搁了好些冰糖,陛下您再尝尝。”
小皇帝抿着嘴不肯。木惜迟摸不着头脑,只得干陪着。
好半天,小皇帝忽然又开口:“你,说过那么一件快乐无极的东西,你……忘了么?”
木惜迟本就心不在焉,一时醒不过闷儿来。“什么东西快乐无极?难不成,那东西比炖雪梨还甜?”
小皇帝点点头。
木惜迟想了想,道:“倒真记不起来。”
小皇帝脸扳着道:“那便罚你吃了这一碗雪梨。”
木惜迟真觉得今晚的小皇帝和往常太不一样,究竟谁惹气了,都撒在他身上。
没办法,皇命不可违,木惜迟只得吃了一口炖的烂趴趴的雪梨,不由“咦——”了一声,“太甜了,这都甜掉牙了。”
小皇帝又命他吃山楂羹。才吃了甜的,乍然再吃酸的,酸味只会增添十倍去。木惜迟只敢抿了一小口,脸登时皱成一团。
小皇帝幽幽地瞅着他,“你可知这滋味儿了?”
木惜迟心里没着没落的,纵使他扛过了胸口烙铁饼,挨过了夺命鹤顶红,可他没能耐弄懂小皇帝此刻的隐约其辞。
“陛下,奴才有了什么不是,请陛下明白指出,哪怕打我骂我,使我改过。像现在这样,究竟什么缘故!”
“打你?骂你?”小皇帝声音发颤,“到了这步田地,你还说这些话来……你若是有心,就该明白了。若是你无意,那便……那便……”
小皇帝喉头发堵,面目红涨。木惜迟见他这个光景,生怕是什么急症,忙上来探脉,又揉心口。
见木惜迟如此关切自己,小皇帝的气霎时消了。此刻彼此相离甚近,木惜迟气息近在咫尺,灯影下,那容貌比平素更添几分可爱。
小皇帝心如鼓槌,眼神发直,一时情难自控,展开双臂搂住木惜迟在怀内,在唇上吻了一下。
木惜迟从未受过小皇帝此等热情,竟一时发懵,呆在当地。
“陛……陛下,您方才……方才……”
木惜迟闭上眼仔细回味了一番那短暂的一触即分,不禁心花怒放,把由花影带来的忧虑登时抛之脑后,抓住小皇帝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小皇帝目光融融地看着他,“这件快乐无极的事是你教给孤的,是最甜的。”
木惜迟含泪点头。
原来这小皇帝数年间总见木惜迟那样坦荡将心意宣之于口,心内怎会不起波澜。然困于礼法,不能给予回应。日前木惜迟服下鹤顶红险些丧命,小皇帝飞马自城外赶回宫中,一路追悔莫及,痛不欲生。唯暗暗发誓,如若木惜迟生还无恙,必然死生相守,不离不弃。
然而这边爱意正忽的汹涌澎湃,便衬得木惜迟那已被打击得抬不起头的情意寡淡无波。且今日木惜迟怀揣着心事,小皇帝一时适应不良,故拿“酸”“甜”等语试探,试来试去的,就灰了心。人一旦尝过甘甜,再去品尝酸涩就会尤其痛苦,小皇帝习惯了木惜迟明目张胆的示爱,遽然冷下来根本无法接受,便险以为他变心。
木惜迟上前抱住小皇帝的腰,有种苦尽甘来的慰足。顺手就要去解开小皇帝的腰带,却被轻轻推开。
只听小皇帝说:“去沐浴。”
木惜迟:“啥?”
小皇帝微微笑道:“这是规矩。”
木惜迟鼓着脸:“陛下,我身上可干净了,没有泥巴。”
小皇帝笑着叫来了魏铨,木惜迟只得跟他们去了。
盥沐到一半,木惜迟肚子饿的咕咕叫。命传一桌饭菜到小皇帝寝宫,一会儿完了事好吃的。维时夜深,尚食局诸人原本都已歇下,一听差唤,只好起来点灯烧蜡,人仰马翻地给他弄。
小皇帝等来等去没等到木惜迟,却等来一队宫女进来摆饭。正欲命她们撤下去,木惜迟却冒着一身热气进来,说道:“可别呀,可别撤,还吃呢。”
小皇帝耐着性子问:“你眼下要吃饭不成?”
木惜迟答道:“不呀,咱们完事后再吃。”
小皇帝脸微微一红,“那时菜该凉了。”
木惜迟拍手道:“不会的,也就半盏茶的工夫。这会儿还烫嘴,完事后就温乎了,正好可以吃。”
小皇帝闻言就黑了半边脸。
偏木惜迟瞅见有一碗参汤,忙说:“陛下,请先用一碗汤罢,补充补充体力。”
小皇帝霎时又黑了另半边脸。
两人一起在榻上时,小皇帝有些发抖,木惜迟忙将刚脱下的衣服又给他披回去,一面还关切地道:“入秋了,陛下是不是有些冷?”
小皇帝额角青筋直蹦,“孤不冷。”
木惜迟又挪过来被子,“还逞强呢,盖两床被子够不够?”
小皇帝一把掀了,“傻子,孤不冷。”
木惜迟:“那您怎么打冷战啊?”
“这不是打冷战。只是……只是孤忍得辛苦,害怕伤着你。”
木惜迟噗嗤一乐,心想,当神仙时是龙,在凡间就变虫,南明小可怜的殷鉴未远,倒好意思这么夸自个儿呢。
小皇帝见他又要说话的样子,忙一吻止住。木惜迟闭着眼享受着,可算消停了。
小皇帝见一切成熟,才刚要动作,木惜迟又忙提醒道:“轻一些。”
小皇帝疼爱地吻了吻他的鬓发,“孤答应你,一定轻轻的。”
木惜迟:“轻一些,别伤着腰。慢一些,别累着。”
小皇帝满脑子的迤逦都被他一句话又给冲散了。遂咬着牙恨道:“担心你自个儿罢!再啰嗦,重刑伺候!”
当天晚上,木惜迟眼泪汪汪咬着被子,一声不敢哼。完事后,整个人几乎不曾化在了床上。还没眯上一会儿,魏铨就走来请旨早朝,小皇帝轻手轻脚起床更衣,木惜迟想伺候穿戴的,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虽朦胧醒着,却乏得连眼皮也抬不起来。
小皇帝走后,木惜迟足睡了两个时辰,一起来就有丫鬟张罗他沐浴,又有热菜热汤等着。木惜迟只胡乱动了一两个菜意思意思,独把一壶酒顺走,自己灰溜溜回了水木堂。
刚走进内室,花影忽然跳出来笑道:“贺喜,贺喜!”
木惜迟先是一惊,抚着胸口道:“花影哥,你唬了我一顿好的。怎么你还没走。”
花影哈哈大笑,“原是要走的。可昨夜红鸾星动,我猜准了定有喜事。故特来道喜。”
木惜迟脸一红,“哪有什么喜事啊。你就别使促狭取笑人家了。”说起拾起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花影忙拦他道:“你就尽力灌丧起来,也不提防着他随时叫你?”
木惜迟尴尬道:“他看见我躲还来不及。纯情得不行,碰一下都寻死觅活的。才不肯理我呢。”
话音刚落,就有太监过来传小皇帝口谕,请他往南书房见驾,木惜迟只得出外相迎。接了谕却并不动身,仍旧回来。
花影眨眨眼笑说:“就这么好了?一时一刻也分不开了?你还不快去。”
木惜迟讪讪而笑,并不答言。
就这么取笑一阵儿,不防忽有一人大踏步进来,花影眼见躲不过去,便施施然站起。
木惜迟回头,来人恰正是小皇帝。
花影一见了,眼睛都亮起来,盯着上下看个不住。衣摆一撩就跪下,朗声道:“陛下万岁万万岁!”
小皇帝起初见屋内并非只木惜迟一人,还有另一名男子,那一双剑眉登时拧成一团。后又观此人气度不凡,一派坦荡磊落,便问木惜迟他是谁。
木惜迟这才反应过来,忙说:“陛下,这是我师兄,他叫做花影。我们自小跟着师父学本事的。”
小皇帝警惕地打量花影,说道:“皇宫戒备森严,请教阁下是如何进来的?”
“呃……”花影只瞅着木惜迟。后者忙道:“我师兄是方外术士,不懂宫中规矩,请陛下莫要见责。至于我师兄是为何能没惊动人,陛下您忘了,在雍州的时候,那个什么淮王在祭坛周边布置了那么多兵,我也是悄无声息就近了陛下的身啊。这都是师父教给我们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