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我此生恁多情(114)
说到此处,倏地心内一动,忙咽住话,就要赶上来拖拽木惜迟。花影跨一步,拦在头里,向他道:“玉鼎真人赶是那下界的散仙浪客,怎不懂规矩。在这里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玉鼎真人满头大汗道:“花影小子,老夫是你父亲一辈的,你也敢顶撞!”
那跟随玉鼎真人的天兵头脑见这般不可开交,忙下礼道:“花影仙上,二公子,真人奉陛下之命拿人,此事不假,目下已耽延了。吾等吃罪不起……”
花影见状,知无可转圜,遂看向南壑殊。
南壑殊道:“他既是本座的人,本座便随他同去。”
花影接声道:“我也去。”
二人一前一后护拥着木惜迟,使旁人不能近身。玉鼎真人只好命天兵引导看管,自己先忙忙地跑到天帝前复命。
一时来至紫霄云殿,天帝端坐上首,太子同公主分坐东西下首。南壑殊等行礼毕。玉鼎真人已在御座阶下站着,见了他们,便回转身跪下,“启禀陛下,疑犯已到。容老朽请出玉珏,便可一验究竟。”
天帝满面肃容,不置可否。太子向玉鼎真人道:“真人,父帝劳乏了这一日,正在休憩,你将他老人家急急地请了来,到底所为何故啊?”
玉鼎真人五体投地,行下大礼,起身时已是泪痕满面,只听说道:“启禀陛下,太子,大公主。老朽请出的这一枚玉珏,乃小犬当年随身佩戴之物。巫族之战,小犬殉职,所遗之物仅此一枚玉珏。”说着,颤颤巍巍地捧起一个锦匣,高举顶上。
天帝遂命:“呈上来。”
便有一名侍者下阶取了锦匣,回转来呈给天帝。天帝接了匣子,打开看时,见是一枚通体血红的玉珏。那血红有深有浅,触目惊心。
天帝不忍,合上锦匣,转手交给太子。太子接来看了,向玉鼎真人道:“你拿这玉珏来又所谓何事?”
玉鼎真人道:“禀陛下,殿下,大公主。此珏本是遍体碧绿,剔透晶莹。是小犬的血将其浸染,才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天帝叹一口气,半晌道:“不畏身死,奋勇杀敌,是我天族的好儿女。玉鼎真人,你当深以为傲。”
玉鼎真人忽然拿袖子拭去眼泪,颤声道:“禀陛下,小犬本质性烈,既为天族将士,又身死敌手,此仇不共戴天。据将玉珏送回的家人说,他曾将此珏不意跌入泽的泥淖之中,沾染了巫族叛军的血污。此玉珏当即哭啸,好似小犬的亡灵不甘赴死,仍欲回到战场拼杀。是以,老朽斗胆,取那木氏小儿的血滴在玉珏上,若玉珏似当年那般发出哭啸之声,那么此子系巫族余孽无疑!”
说毕,以头抢地,似有决绝之意。
天帝眉头深锁,半晌无言。太子见状,便道:“玉鼎真人,这玉珏既是令郎遗物,该妥善保管才是。况真人虽言之有理,然此举终究会令亡者魂灵不安,真人须当谨慎才是啊。”
那玉鼎真人心意已决,哪听得进去。
花影抢上一步道:“那若是玉珏没有反应,又如何说?”
玉鼎真人乃扬声道:“今日不是他死,便是我亡。老朽绝不冤枉好人,若是玉珏没有反应,老朽这条命也不要了,追随我儿去也罢了!”
见说到这步田地,实在没有退路。太子遂起身向天帝道:“父帝,便依了玉鼎真人罢。”
天帝点点头。
玉鼎真人见状,急命:“来人,取木氏小儿心头血!”
木惜迟:“啊……”
南壑殊本自默默,一闻及此言,便如山一般挡在木惜迟身前,向玉鼎真人道:“何以定要取心头血?”
太子也说道:“是啊,若果真取了心头血,以他的修为,即便最终被验证无辜,只怕也难保活命了。”
天帝道:“太子所言不错。心头血不可,便向腕上取血也罢了。”
玉鼎真人咬咬牙,勉强道:“遵旨。”说毕,将身侧一御前守卫腰间的佩剑拔出,径直向木惜迟咄咄逼来。
南壑殊入殿前已被要求卸甲,是以离火剑并未随身。无剑可倚,只好密不透风地挡在木惜迟身前。
玉鼎真人道:“南二公子请让开些。刀剑无眼,伤到你,老夫难当罪责。”
南壑殊道:“不劳动真人。他是本座的人,该由本座亲自动手。”
玉鼎真人自是不依,二者僵持不下。
还是天帝发话道:“玉鼎真人,你方才过于哀痛,此刻心绪未平,恐伤了那孩子。水济,你乃关系之人,也应当避嫌。”说着,四下顾盼,欲择一人选。
恰在此时,一直未开口的端静公主徐徐起身,款款来至天帝跟前福了一福,道:“臣女愿替父帝分忧。”
天帝不禁眉头舒展,展露笑颜,柔声道:“静儿,你同你大哥好端端地来给本君请安,不巧竟遇上这件事,费了这半日神,身上可乏了?”
公主道:“女儿不累。”
天帝点点头,道:“静儿孝心可嘉,此事交由你办,本君甚为放心。”
玉鼎真人忙道:“不妥。公主殿下口口声声称这木氏为救命恩人,此间恐有偏私……”
天帝闻言,面色便不悦。“依你之言,本君的端静公主竟是非不明,皂白不分了不成?”
玉鼎真人忙颤巍巍跪下,“老朽……老朽不敢……”
公主也不恼,笑向他道:“玉鼎真人,端静只不过是用你给的这把剑,在木公子的腕上轻轻划上一道口子罢了。此事如何作假?”
“这……这……”那玉鼎真人踟蹰半日,也便无话可驳。
天帝哈哈大笑道:“静儿,这老头子刁钻了这半日,本君的头都叫他给闹大了,不想……哈哈……不想他竟然服你……哈哈哈……可见本君的静儿是如何的伶牙俐齿,聪明乖巧!”
公主抿嘴而笑,缓缓下阶,来至南壑殊跟前。南壑殊垂首,让至一边。公主便向木惜迟轻声道:“木公子,端静要得罪了。”
木惜迟眼见她明眸流转,嫣然端丽,早已不似在下界时认识的小白,正在胡思乱想间,自己的一只手已被公主携起,紧紧扣在掌心,整个人便身不由己地被带着往前去。
此时,那枚浸血玉珏已被置于殿心高台之上,公主同着木惜迟来至高台一侧,扣着他一只手,悬于那玉珏上空。只见两条雪白的腕子叠在一起,难分彼此。
公主另一手攥着那柄自玉鼎真人手中接过的利剑,轻轻搭在木惜迟腕上。
木惜迟只觉一阵冰凉透肌。
公主将剑刃立起,木惜迟闭上眼转过头。须臾,只听“喀嚓”一声,却并无丝毫疼痛之感。
木惜迟倏地回头,只见一注鲜血顺着公主与自己交叠的两条手臂蜿蜒而下,滴滴答答地淋在那玉珏之上。
作者有话说:
对不住大家,我又来晚了。 相约下周四晚十点见~
第97章
在场众人都凝神瞧那玉珏,见比先前并无丝毫二致。
早已有人上前接了那利剑,拭尽鲜血,还刃归鞘。公主松开木惜迟,将手拢入宽大衣袖中。木惜迟犹自怔怔的,手臂尚蜿蜒着公主的血迹。
那边公主已来至御座阶前复命,“启禀父帝,臣女已完毕此事,这便告退。”
天帝点头道:“静儿你生的单弱,又劳乏了这半日,是该歇歇了。”又命人好生伺候归府。公主遂被众人簇拥着逶迤而去。
天帝道:“玉鼎真人,现下如何?”
木惜迟怕被看出端倪,忙将手掩进袖内。
“吾儿……吾儿……”玉鼎真人爬在地上,如衰草般萎败槁,更显出鹤发龙钟之态,“吾儿,难道你已神魂溃散……难道……”未及说完,已哇的一声,直喷出一口血来。
在座见了,皆有不忍之状。
南壑殊飘然来至木惜迟身畔,撕下一段衣帛,替他将手腕严严实实包扎好。又向玉鼎真人道:“令郎神魂乃宁定,真人勿要错疑而至伤感。玉珏所以不作反应,只因这侍儿并非巫族后裔。若真人仍是不信,壑殊还有一法,可以保万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