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我此生恁多情(180)
“分明毗邻渭水,又何来相去甚远……” 木惜迟喃喃,又问道,“可是褚国么?”
叶重阳摇头,“非也非也,国号为‘邯’。”
木惜迟一听说的都对不上,便漠不关心了。
二人回至菩提道。晚间叶重阳边咋呼边跑进来说道:“又逃了又逃了,他又逃了一次。这凡人真真命格奇异……”
时值木惜迟才做了噩梦,肩背湿透,惊醒过来。正靠在榻上,听外面淅淅风雨。
叶重阳将折扇在手心敲得噼啪作响,“因你早上一句话,我就盘了一盘,这个邯国早先确实叫褚国。十余年前易国号为‘邯’,更因为内斗严重,且乏兵善战,强敌环伺之下,一度向北部荒漠迁徙逃窜,将曾经富饶的国土拱手他人,以求得数年的停战休整,然而数年后又不免旧事重演。如此一来,国还是那个国,但国号与疆土都不复从前。”
木惜迟听了这一段,腾地从榻上坐起,头上嗡嗡作响,心里不禁低回。
难道戍王果然就是昱儿……
“那个戍王,他被自己叔父篡夺了皇位,你早先可是这么说的?”
叶重阳:“没错。”
“叔父……”木惜迟喃喃自语,“这叔父难道是小皇帝的胞弟端王……”
作者有话说:
迟来了,sorry,sorry,sorry,sorry(苍蝇搓手)
第155章
木惜迟猛地忆起那年在陵寝的祭台上,他手执一丸毒药,劝说皇帝同自己一道销劫归境。
因皇帝不肯,他怀怨绝裾而去,酿的皇帝从高台失足坠亡。
原来老皇帝之所以不肯服药自决,正是因他察觉了端王的不轨之心。彼时太子年幼,难当大业。一旦国主薨逝,君位定当落入奸人之手,甚至于性命堪忧。
偏皇帝又是个极重情之人,虽手握端王蓄意谋逆的确凿证据,万分悲恸之下,先大病了一场,却迟迟难舍兄弟情意,久久未决。这一犹豫,便犹豫了多少年。他不断弹压端王,以示警告,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寒心。
眼看自己年景渐老,心碎身衰,恐怕再也支持不住。何况对于漆迟的怀念多年来日久弥深,渴望早日与其阴灵重逢。是以痛定思痛,决心一鼓作气铲除端王,将太平江山完完好好地交付太子,自此了无牵挂。
然岂知世事难料,不测忽至。恰在这时,木惜迟下界来见,便有了祭台上顷刻间变故陡生。
想来年幼的太子骤然失怙,兼之豺狼环伺,处境不可谓不艰险。
待厘清了前因后果,木惜迟不禁心中大痛,悔恨无已,在榻上捶胸顿足。
祭台上他为何不述说分明,令我误解如斯!
木惜迟又想起当日皇帝脸上沉痛、羞愧、难以启齿的神色,转瞬间已明白过来。
是了,那端王是他至亲兄弟,以为情深意笃,却实则狼子野心。他心中的屈辱与颠覆岂是常人能够想象!恐怕他自己根本不愿承认这个事实,何况于让他亲口说出来……
“你方才说又叫他逃了,可是那凡人又遭了什么凶险?”
叶重阳见他好容易对南壑殊之外的其他人事物有了反应,又惊又喜,见他问,忙说:“不错,三日前邯国遭强邻压境,大举进犯疆域。边防军在玉塘关日夜奋战不休,无奈敌众我寡,凶险万分。戍王更是数次与死神擦肩……”
木惜迟一听便坐不住,起身下床,摇摇晃晃地要往外走。叶重阳忙去扶他,“你做什么去?”
“昱儿是师父的血脉,我岂能放任不管。再加上他如今的处境系我之过失所致。无论如何,我都要去帮他。若不然,他今日是战战兢兢的戍边王爷,明日可能就会成个不明不白的冤魂。”
叶重阳:“你要怎么帮他呢?”
木惜迟:“先助其解了眼前危局。”
叶重阳:“好,打赢了咱就回来。”
木惜迟道:“且还回来不得,我要帮昱儿夺回皇位,还要收拾了他那背信弃义狼心狗肺的叔父。”
“这个好办,我溜进邯国的皇宫内,在他叔父的茶碗里丢一丸鹤顶红,管保当场伸腿闭眼。”
木惜迟摇摇头,“不可,我不要后世谤言他因行阴诡之法才侥幸上位。他只是夺回自己本应有的一切,而并非另一个篡权者。我须助他光明正大杀反叛,夺君位,再将恶人的奸计昭彰天下。”
叶重阳本扶着木惜迟前去,一听见这话,便刹住脚,摆手道:“那我可不跟着你走这一趟了。我有多少正事要办,且没工夫与凡人胡缠。”一手托着腰间的别洞袋掂了掂,但觉轻飘飘的,蹙眉惆怅道,“我这宝贝里的精怪都失散了,我须得将他们一个一个寻回来。”
木惜迟道:“现下我双目失明,寸步难行。若你不陪着,我就连那玉塘关在何处都不知。”
叶重阳听了便不忍心,“好嘛好嘛,那你说我别洞袋里的精怪就不找了不成?”
木惜迟:“找是要找的,只恐怕难以穷一时之工。待把这孩子的事了却,我陪着你一起找便是了。”
叶重阳:“好罢好罢,你说怎样便怎样罢。本掌门非那等抛弃朋友无情无义之辈。只是我不肯干涉凡间之事,此番便不以真身示人。”
木惜迟:“也好,你就躲入我袖中,替我看视周遭事物。”
叶重阳答允,两人先找到一处市集,挑了匹马。又拣了一幅白绢,给木惜迟缚在双目上。一切安妥,便急急往玉塘关行去。
路上,木惜迟三两句话将先前历劫之经过给叶重阳交待了。相距玉塘关数十里时已经听得前方杀声震天,想见战事之惨烈。再往前去,叶重阳但见城头矢发如雨,落石如雹,城下亦是怒马奔腾,枪来剑往,不禁啧嘴道:“凡人间厮杀互搏,那模样真是难看至极。”
“你看到他了么?”木惜迟问道,语气甚是焦急。
叶重阳嗤得一声:“如此混战,到处血肉横飞,我又没见过他,哪里认得出来!”
木惜迟听描述得这般凶险,一颗心直如油煎火烤。
叶重阳:“唔,敌方是岐国。”
木惜迟:“你又知道是岐国了?”
叶重阳:“敌军的大纛就在正前方,上头大大一个‘岐’字,难道我不识字的!”
木惜迟闻言暗想,既已知岐军大纛的方位,我便一箭将它射倒,必定使其军心大挫。
正巧这时一名岐国士兵手持长枪往木惜迟袭来,叶重阳提醒他躲避。木惜迟一避一夺,那士兵的长枪已给他握住。木惜迟一脚将士兵踢翻在地,手内运劲,奋力前掷。那长枪便如流星追月一般去势,一击中的。不仅那岐国大纛给射穿了一个大洞,还连带着重伤了其阵前军师。
眼见军师滚下马背,在地上惨叫呼痛,那岐国的领将忡然变色。胯下马匹受惊,人立起来,虽他勉力支撑,没有被甩下马来,可观其形象已是十分狼狈。
叶重阳在木惜迟袖内一拍巴掌,“干得漂亮!这下子岐军的阵容全乱了。你快再往前走,我帮着找找你那昱儿。”
木惜迟驱马前行。马儿却被这战场的阵仗吓到,嘶鸣着不进反退。
木惜迟厉喝:“不许后退,给我往前走!”
马儿唯主人是命,只得奓着胆子前进。
“不好!”叶重阳忽然大叫。
木惜迟一惊,忙问何事。
叶重阳道:“有一队岐兵架云梯攻上了城楼!唔……上头有个大汉好生勇猛,这队岐兵虽爬上了城楼,却被他一一击落,跌下地摔得粉身碎骨,真是威风凛凛,所向披靡啊!”
木惜迟急得道:“谁有工夫听你说书了!那大汉多半就是昱儿。他一个人再厉害,也难免寡不敌众。我要到他身边去,你快告诉我路径。”
叶重阳:“你正前方不远就是护城河,你勒紧缰绳,我助你一助,直接飞过河去。他们有本事架云梯,咱们就有本事捣鬼。岐兵攻不上城楼,你的昱儿就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