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我此生恁多情(110)
南岑遥道:“公主金尊玉贵,哪里亲身做得这些事。”
木惜迟:“那怎么公主亲身来这里给二公子颁旨了呢?”
南岑遥起初没明白,想了一想,问南壑殊道:“怎么你见了公主了么?”
木惜迟便也瞅着南壑殊。只见后者不疾不徐,好整以暇地道:“大哥不必忧心,献礼已停妥。至于陛下问话,今日我已同公主对了说辞,想来不至有纰漏。”
南岑遥也有些发愣。这时,苔痕进来添茶,见木惜迟拿眼睛瞪着他家主上,便笑着道:“木公子自跟了太子殿下去后,这是头一次回来。你不知道,花影那个东西才是个没良心的,一次也没来。倒剩的主上同我两个冷冷清清。”
南岑遥更摸不着头脑,忙道:“什么叫小木头跟了太子去了?跟他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回来了?”
苔痕道:“怎么少主还不知道,小木头让殿下要了去,现是重华宫的人了。”
南岑遥越发诧异,“这……这究竟……”说话便拉了南壑殊走到一旁,问道:“这究竟怎么一回事情。怎么小木头跟了太子呢?那你呢?你们呢?你们两个的事怎么办呢?”
南壑殊道:“我们两个又有什么事呢。从前他是我的侍童,如今他是太子的侍童。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如此而已?”南岑遥连问数声,“真的如此而已么?”
南壑殊:“他自来十分想着飞升。若跟着我,是一定没有这种机会的。且无念境清苦,他恐耐不住。再者,太子是个随心所欲,纵行使然的人,正合他的性子,不比同我在一处时,总也冰炭不投。”
南岑遥急着道:“那太子最是风流不羁的……”说到这里压低声音道,“他至今未纳太子妃,你道是为何。那是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弃一个。他哄了小木头去,必定也是见色起意,可我告诉你,他的‘起意’可长久不了,到时小木头要吃亏的!”
南壑殊道:“我已探过太子的心意,不会失错。且若他不肯,太子绝不会勉强。况我得到允诺,不时可见面,绝非音信全无。”
南岑遥听了默默无语,半晌叹口气道:“你这又是何苦哇。那么小木头呢?这东西就痛快跟了他去了?”
正说到这里,外边苔痕高声道:“恭迎殿下。”
南壑殊同着南岑遥一齐出来,见是太子来了,也都各自见了礼。
这里太子笑着道:“怎么你们两兄弟躲在屋里说体己话儿,本宫来了也不理。”
南岑遥头里说了太子好些坏话,乍见了本人,脸上不免有些讪讪的。倒是南壑殊气定神闲道:“兄长同我商议些琐事。不知殿下驾临,未克相迎,实望恕罪。”
太子佯嗔道:“你又客气了。本宫宴上再重重罚你几盅。此刻不与你计较。”又向木惜迟道:“迟儿,你怎么又调皮起来,偷偷地跑了来,教本宫好找。”说话便拉着手要走。
这里南壑殊拦在当间,向太子施了一礼,道:“启禀殿下,陛下御旨曾载明,后日梓林宫盛宴,一概于下界同公主照面之人均要求陛见。陛下要一同问话。”说着,将木惜迟一指,“他也在其中。若届时独他不在列中,恐违旨不恭。”
南岑遥也忙赶着说道:“是了是了,到时陛下一看,怎么少了一个人呐,再一看,如何短短几日工夫,那人跑到了殿下这里。恐怕就要害殿下受教训了。故而依下神拙见,还是让小木头回二弟这里来住着使得。待陛见之后,仍旧令他回到重华宫去。陛下日后见了他,不记得便罢,若记得,只说因他伶俐机变,便留下他做个侍童,陛下料也无甚说的。”
太子听了,嘴角噙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道:“你们兄弟两个一唱一和,话也公道,理也清楚,倒叫本宫无言以对。”沉吟片刻又道,“罢了,迟儿心肠柔软,只怕有些恋旧,此番乍离了旧主,有多少话那日未及说完,你们趁着这两日,好好儿叙一叙就是了。”
这话恰合了木惜迟的心意,他也恐怕公主又来寻趁南壑殊,自己守在身边,到底放心些。待要闹清楚这不放心在哪里,究竟又为了什么不放心,他自己又全然想不明白。
木惜迟只知道,平常自己守着南壑殊的时候,就心定。一旦离开,又听闻有外人来寻趁,那心里就说不出的一团麻乱,仿似心腔被揉乱了,且被什么东西不断击打着,又酸又痛。
太子去后,南岑遥想问木惜迟话,被南壑殊拦下,“昨夜既不曾睡,现在先去补眠。”
南岑遥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什么昨夜不曾睡?不睡……那在干嘛……小木头,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同太子殿下不会已经……”
木惜迟还没明白,南壑殊便打断道:“大哥,他们没有。”
南岑遥已经脑袋转不过来了,不依不饶道:“他们有没有,你是怎么知道……”
南壑殊无语,忽然抬头,叫了一声:“花影——”
南岑遥心中一喜,猛地回头,却并不见有花影,再一看,南壑殊已携着木惜迟进了里间。“啪”的一声阖上门。
"……‘
’
是日,梓林宫中鼎飘紫香,金玉铺地。
那盘中尽是琼酥金脍,肉如山积,酒似溪流。来往皆系奢婢骄奴,裙袂蹁跹,霓裳轻舞。
耳中闻得礼乐悠悠,笙笛并发。筵席上宾客喧阗,或猜枚斗饮,或说故叙旧。真是谈笑熙攘。
木惜迟坐在南壑殊身后,听各处男女神仙闲谈,也倒新鲜有趣。
就听见有人说道:“小仙日前在下界游历,闻得一首新诗,在民间流传甚广。小仙不明其来历,还请众位道友替小仙分解分解。”
身边众人便齐打伙地道:“你念来听听看。”
那人便吟道:“‘南山月明三更雪,晚舟不系晓梦残。诔辞短长摧肠断,流年空许泪阑干……’那后面还有许多话,小仙也记不清了。”
未及说完,便有另一人道:“兄台游历天下,岂不闻得南明与木晚舟这一对苦命鸳鸯的故事么?”
先那一人道:“喔?我果真不知,他们又是何人呐?”
就有人将故事告诉了,又说道:“民间有许多他们的诔文悼辞,不可胜计。还有那多情的人,编写了好些他二人的故事,将二人描述为一对白头偕老的爱侣,说他们其实并未死去,只是隐居避世。”
这人便叹道:“这么说来,真真可悲可叹。”
又一人插嘴道:“凡人寿数本就有限,不说修身养性,反专在这些浓词艳赋上作工夫,怎不大伤福寿!”
众人又道:“此言极是。”
“……”
一时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木惜迟本不着意的,不想那些人竟谈到自己的事情上,便忍不住竖起耳朵听着。又去偷扯南壑殊的袍角,同他挤挤眼。
作者有话说:
今儿晚了,抱歉~
周六见~
第94章
木惜迟偷偷扯了扯南壑殊的袍角,同他挤挤眼,正要说话,上首尊者听见他们交谈,便笑问何事。有人站起来一五一十启禀了。又说道:“陛下见笑,凡人之一世,贫寒者常为衣食所累,富贵者尚怀不足之心。或稍有一时之隙闲,不免又追名逐利,贪情好色。终是一生碌碌。”
天帝听了,哈哈笑道:“所谓‘色’之一字,为凡人所难戒。往下路去,就犯了‘淫’罪,若往上追究,便生发为‘情’。所以方有昭君、文君、文姬、娥皇、女英等奇人轶事。故此,本君倒觉南、木二人,虽为草芥微民,可于‘情’之一字上,却也极为深沉了。不知众卿以为如何?”
底下宾客轰然应诺,不免都顺着意思称颂一番。正要将此事翻过去,就有一人说道:“观此二子命格,十分稀罕。倒像是哪位道友下凡历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