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郡王见闻录(97)
王子献对这位妹妹的脾性十分了解,料想她应当是听闻仆婢传话,便直接自己拿剪子把缎子绞开了。其自私自利的性情与愚蠢的举止,简直与小杨氏、王昌以及王子凌如出一辙。只不过,小杨氏见她生得像自己,又是擅长撒娇卖痴的女儿,便对她格外容忍疼爱罢了。养来养去,终成了这般吃相难看的,简直不忍再瞧。
王昌顿时大怒,瞪向小杨氏:“你教出的好女儿!这般贪图小利,哪里像是我琅琊王氏之女?!既是她用了这么些布料,你便想方设法地替她补齐了!赶紧备好礼物,好让大郎出门去!如果此事出了什么差池,我唯你是问!简直脸面都要被你们给丢光了!!”说罢,他一甩袖子便去了外院书房,再不理会小杨氏的低泣之声。
被他当着儿子的面训斥,小杨氏亦是颜面全无,不禁又羞又恼,亦是气得浑身微颤。但王昌方是一家之主,她向来并不敢在这种大事上违逆于他,只得红着眼眶去准备礼物。
王子凌立即跟了过去,好言好语地劝解着她,顺便给自己讨要些好处。王子睦却迟疑片刻,来到王子献跟前:“大兄,我陪你一起去罢?多一个人,说不得族长会和蔼一些。而且,若是万一不能成事,阿爷震怒怪罪下来,我也能替大兄分担一些。”他又如何可能看不出此去究竟会是什么结果?否则,小杨氏也不至于阻拦他们不让去,却偏偏催着大兄去试一试了。
“你安心留在家中歇息。”王子献却摇了摇首,“族长到底是长辈,便是责难几句又如何?总不至于太过为难我。”便是他想让王子睦同去,小杨氏也不可能答应,又何必试探呢?更何况,他有些话想与族长提一提,也不方便让王子睦知晓。
于是,待小杨氏再一次忍痛取出库房中之物,将那一车礼物补足之后,王子献略打量了几眼,便独自带着部曲们去了族长家。商州王氏大都住在商州城内,彼此相距并不遥远。而王昌这一支与嫡脉的血缘相隔也不算太远,仔细论起来,他应当唤族长为从世父,王子献应称族长为从祖父。
曹四郎先行一步,递上了拜帖。于是,待王子献抵达时,族长便派了他的嫡长孙出来相迎。寒暄数句,彼此客气地称兄道弟之后,这位王家大郎便将他带到了外院的正书房中。一位精神抖擞、身形枯瘦的老者正等着他。
“孩儿拜见从祖父。”王子献礼数十分周到,言行举止似乎与过去一般,毫无异样。一年之前,他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旁支原配嫡长子,经常外出游历不见踪影,才名也不过与其二弟王子凌相差无几。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已经是国子监学生,背后靠着濮王府与新安郡王,岂能同日而语?
族长轻抚着长须,含笑打量着他,目光数度微变,颔首道:“好孩子,实在想不到,你竟然有这样的际遇。以前倒是老夫看走眼了,以为你阿爷与小杨氏那样的人,不可能教出什么人才来——他们也确实教不出什么好孩子,你完全是靠着自己,才有了今日。子睦也是靠着你,方不曾走偏了路。”
王子献抬起眼,淡淡一笑:“从祖父多虑了,我们兄弟姊妹一共五人,阿爷与母亲稍有疏忽之处亦是人之常情。至少,他们在吃穿用度上,确实不曾短缺过孩儿甚么。至于其他,亦是缘分,不可强求。”所谓的衣食无缺,自然是相对而言。但这种内宅之事,多说亦是无益,轻描淡写反倒越发意味深长。
而且,虽说族长并未悉心照管过他,但至少偶尔也会问一问他进学的情况,小杨氏才不敢做得太过分。单凭此事,他便顾念这位长辈的一分情。
他这段话颇为微妙,族长自然能听得出来,满意地笑道:“你这样的心性,确实难得。若说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听起来便很是虚伪,如今却足以见你确实坦然之极——只有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日后方能成为大器。不过,你尽管放心就是,商州王氏难得出一个国子监学生,几年之后说不得便是一位少年进士。老夫绝不会容许任何人败坏你的前程与名声。”
“多谢从祖父。”王子献道,“先前挚友新安郡王曾给从祖父写了一封信,可曾令从祖父有些为难?”
“大王所言皆是肺腑之语,又如何会令老夫为难?”族长道,“好孩子,你多虑了。有大王为你张目,便不必如此小心谨慎。而且,你也尽管放心,商州王氏日后也不会教大王难为的。”好不容易族中有人能结识新安郡王这等宗室皇族,自然不能轻易得罪,更不能添什么麻烦。否则,欲壑难填,若是惹恼了贵人,只会白白浪费日后的机遇。
“孩儿此次来探望从祖父,亦有另一重缘故。”王子献笑意更深了几分,又道,“阿爷希望从祖父能替他在州府功曹面前说几句话,让他能够官复原职。”
族长轻轻一笑:“这……确实并非老夫推托不管,而是上头已经传下话来,你阿爷他这辈子的仕途恐怕已经断绝了。”当然,他也隐隐能猜测得出,究竟是何人会与王昌这样的小人物过不去——除了身在长安的那位新安郡王还会有谁?而王子献怎可能毫不知情?
“孩儿明白从祖父的难处,不过,阿爷却未必能够理解。”王子献接道,唇角微微勾起来,“从祖父不妨答应阿爷,亲自带他去功曹面前走一遭。唯有如此,方能让他看清楚事实,也不至于因此埋怨从祖父。”
族长怔了怔,失笑道:“一劳永逸,确实应该如此。你便回去传话,让他等着消息,过两日跟着我往州府一行罢。”说罢,他又长叹:“他不再寄望于老夫,必定会为难你们兄弟三人,你可想好了如何行事?”
“孩儿一向孝顺,少不得为阿爷百般筹谋。”王子献回道,“然而区区国子监学生,又如何能做得了什么?”
“……你且放心,老夫很清楚,什么时候该紧紧拘着他们。”
“多谢从祖父照顾。此等恩情,孩儿毕生难忘。”
聪明人交谈,素来十分省事。三言两语便将要事定下之后,一老一少这才说起了长安以及商州发生的诸事,风土人情、富贵荣华等等。直到族长百般挽留,用过了午食又用过了夕食,王子献才告辞离开。
族长遥遥地望着他的背影,仿佛依稀瞧见商州王氏振兴之象,心中既兴奋又隐约有些涩意。王昌那一脉曾出过那样的龌龊事,又何德何能,竟养出了这么一位少年郎?他悉心教养的孙儿们加起来,也比不上这么一个。或许,若没有经历过那么多磋磨,便不会有今日这位风姿出众的王子献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 族长:╮(╯-╰)╭,是不是祖坟风水都偏到他家去了,怎么就能养出这样一朵奇葩(褒义)呢。
王郎君:从祖父谬赞了^ ^
族长: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算计自家阿爷,而且还让人觉得人品妥妥的……真是人才啊王郎君:呵呵^ ^
宋先生:你以为他在夸奖你?他其实就是羡慕嫉妒恨。
王郎君:至少他夸得比先生好听多了。
宋先生:你嫌弃为师?
王郎君: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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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王殿下:QAQ,说好了今天我客串拿免费午餐呢?
小郡王:( ̄▽ ̄)",我本来也做好了客串准备来着
蠢作者:极品们的戏份不小心就发挥了一下,么么哒,下一次一定让你们出来~
第79章 藤园之会
直至夜色渐深,王子献方回到家中。许是他足足在族长家待了整整一日的缘故,王昌对他此行的结果颇为期待,听闻仆婢禀报说他家来了,竟是光着脚便起身下榻迎了出来。小杨氏见状,脸上的笑意险些便有些挂不住了。至于王子凌、王子睦等人,亦是各有期盼,神情自是全然不同。
“大郎,如何?”王昌已经等不及长子优雅地躬身行礼,忙不迭地伸手将他扶起来,连连追问,“族长可答应帮为父说话了?他一向古板固执,确实有些不容易交谈,不过,我儿素来心思灵敏,想必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