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郡王见闻录(326)
右臂——左补阙王子献接道:“微臣已经将燕家涉案的情况整理出来了,正好可给贵主一观。相信贵主是通情达理之人,绝不会因私而废公。”
圣人满意地颔首,遂将女儿唤进来。然而,长宁公主的第一句话却让他完全怔住了:“阿爷,儿不齿与燕家人为伍,想与燕湛和离。至于燕家犯案一事,看在祖父的面子上,可从轻处理。但燕湛附逆,合该判流放千里。”
“……”冥思苦想,准备了好些时日的劝解之语居然没有机会出口,圣人一噎,沉默了片刻,才道,“……有道理……你觉得当如何判罚?”
“削成国公府的爵位,阖家贬为庶人。若是日后有机会大赦,或是他们家出了不错的子弟,再封为郡公甚至县公即可。毕竟是祖父的母族,不能太过苛待。”长宁公主淡淡地道,“至于燕湛,便将他流放到广州去罢。至少,能与二世父他们作伴。”她相信,若是得知燕湛的所作所为,堂兄李璟一定会好好“招待”他的。
“可……”圣人打量着仿佛成长了许多的女儿,疼惜至极,“好孩子,放心罢,阿爷会再给你选一位品性出众的驸马!”
“阿爷便让儿安生一段时日罢。”长宁公主轻声道,仿佛泫然欲泣。
圣人见她似是被燕湛伤了心,不由得对燕家越发恼怒,觉得只处置燕湛一人简直是便宜了他们。至少那个一直上蹿下跳的燕太妃便不能轻饶!怒火稍退之后,他细细一想爱女如今的状态,也只得暂时按捺住了选驸马的念头,寻思着改日再与杜皇后商量了。
————————————————————————————————————————
数日之后,杨士敬问斩,杨谦亦是拖出尸体斩首。杨家的某位出嫁女默默地派仆从替父子二人收了尸首。因弘农杨氏京兆房如今由二房当族长,不愿让他们葬入祖坟,便只得给他们买了一片地另行安葬。
韦夫人以及杨家众人流放出京的时候,杨慎赶着牛车载着杨大郎与善娘前去相送。杨大郎有心想与韦夫人说几句话,韦夫人却并未理会他,只是牵着她亲生的大娘子与三娘子,细细叮嘱她们好生看顾已经出家的杨八娘。而后,她沉默片刻,又补充道:“大郎的病愈发重了,若有余力,照看他……与阿桃一二罢。”
杨大娘与杨三娘颇有些惊讶地对视一眼,禁不住回首看向不远处孤零零的牛车。倔强的小少年犹如凶猛的小兽一般回瞪着她们,死活拦着杨大郎与善娘,不让他们下车现身。直到韦夫人等人坐着破旧的牛车远去,小少年才不情不愿地向两位姑母行礼,然后匆匆地赶着牛车走了。
杨大娘与杨三娘派仆从跟过去,得知他们一家人居然住在新安郡王府,顿时更为震惊。
又过两三日,燕湛独自带着几个仆从,由金吾卫押送去广州。在燕太妃的压制下,已经贬为庶人的成国公府众人不敢来送他。而当他走出几里之外,再回首望去,也始终不曾见到他最希望瞧见的人,只得黯然离开了。
至于燕湛去往广州之后,已经接到堂兄堂妹来信的李璟会是如何反应,便又是另外的故事了。而尽管燕太妃将罪责又推给了侄孙燕湛,也依旧未能免罪,被送去了昭陵给太宗皇帝与文德皇后守陵,终生不得再回长安。
作者有话要说: 燕湛:QAQ,你谁啊?为什么贵主寝殿里又多了一个人?
杨阿桃:我?我叫杨阿桃,是先生带我来见贵主的。
燕湛:QAQ,你先生谁啊?
杨阿桃:两个先生,你问哪个?
燕湛:(╯-_-)╯╧╧,难道你是童养夫?!!!
新安郡王:……童养夫是什么?!
王子献:我也想知道……
长宁公主:……让他早点滚吧……
燕湛:QAQ
天水郡王:咦,听说最近有个欠揍的人要过来?哈哈,我的拳头已经迫不及待了!!
第八卷:乘胜而追
第269章 暗流再涌
许是这两年来接连发生了太多谋逆案,已经令长安城内外的人们都有些麻木了。虽说杨家谋逆与宫中皇嗣息息相关,但判罚之后不久,长安城便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热闹。高官世家们宴饮时,也不再悄悄议论杨家相关之事,仿佛顷刻间便将昔日的弘农郡公府遗忘了。什么甲第状头,什么礼部尚书,最终也不过是落得一抔黄土罢了。
没有多少人知晓,听说杨家父子皆斩首,余者尽数流放之后,安兴长公主在府中私下接连庆祝了好些时日。她似是忘了,自己好不容易才借着证据不足逃脱了问罪,满心只沉浸在莫名的喜悦与惬意之中。
安兴长公主府的寝殿内,连日来皆弥漫着美酒的香味。醉卧在美人榻上的安兴长公主醉眸半睁半闭,笑盈盈地喃喃着“饮胜”,举杯向着空中缓缓地摇了摇。发现玉杯已经空了之后,她微微蹙起眉,含着薄怒瞥了旁边的侍婢一眼。
一名有些眼生的婢女给她斟满酒之后,忽然低低问道:“贵主令杨家家破人亡,从此或许再也无法踏入长安一步,似乎很是高兴?若是婢子不曾记错,杨家应该是贵主的母族罢?”天底下对母族如此心狠的人确实不多见。尤其此人还是一位女子,且其母尚在人世间,只顾着惊惧伤怀,根本不知女儿在其中的推波助澜。
安兴长公主眯起眼,细细地打量着她,满面醉态地嘻嘻笑了起来:“是又如何?就算是母族或者父族,也并不意味着不能厌恶罢?既然都是些令我厌憎之辈,那便将他们从眼前抹去就是。无非是需要费多少气力的区别罢了。”
“婢子只是想替主人问一问,贵主所厌憎之人,是否包括他这样的远支宗室在内。”婢女继续淡淡地道,不再拐弯抹角地试探一位已经醉酒之人。
“他的手可伸得真长,居然进了我的府中……啧啧,也不知费尽了多少心思。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就算是径直送来一个人,我也一定不会拒绝。而且,他便不觉得可惜么?你在我面前露过面,往后便莫要想着走了。”
“婢子既然奉命而来,自然从未想过离开。不过,还须得再替主人问清楚,贵主选择与我家主人合作,究竟想得到什么?没有人会相信,贵主会无缘无故地帮他登上九龙至尊之位。毕竟,贵主的付出与最后得到的,未必真正相称。”
“帮他?”安兴长公主仰首笑了起来,妩媚之极,“我从来不是为了帮他,只是为了帮我自己,除去那些眼中钉肉中刺而已。不过是我们的目的完全一致,才能够合作罢了。换而言之,彭王已死,除了我之外,他还有更好的选择么?我早已被皇帝厌恶,绝不可能背叛他。换了其他人,敢与我一样发毒誓么?”
婢女若有所思地坐在一旁,默然不语。如她这样的暗棋,能得到如今的身份已是极为不容易了。唯有付出数十甚至上百具尸骨为代价,才能成就她作为关键棋子的地位。而此时她的判断,对于主人至关重要——当然,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完全替主人做出判断,必须将今夜的一字一句皆回报上去。
公主府的另一座院落中,驸马程青正惬意无比地伏在美人膝上,看他的侍妾们妖娆起舞。旁边坐着一本正经的侍女阿圆,用小锤帮他敲着核桃。一舞又一舞之后,他有些意兴阑珊,随口便吩咐侍妾们退下了。
在诸多含嗔带怨的目光中,阿圆敲完最后一颗核桃,悉心将里头的肉碾碎,洒在酪浆之中。而程驸马随口又说想吃冰镇的酪浆,她便默默地端着酪浆壶,起身离开了。待屋内只剩下驸马与他枕着的美人之后,忽听驸马笑了笑:“你的胆量可真是不小,竟然敢公然在我手心上写写画画?”
美人嫣然一笑:“那驸马对婢妾所写是否有兴趣?”
“你知道这是何处么?”程驸马懒洋洋地坐起来,“这可是安兴长公主府。你在公主府之中诱惑驸马,让驸马对公主下手?究竟是你疯了,还是驸马疯了,或是你身后的主人早已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