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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郡王见闻录(203)

作者:华飞白 时间:2022-11-29 11:17 标签:重生 宫廷侯爵

  能引得他怔忪之人,也唯有一人而已。而那人自从表明了心意之后,便变得强势许多。虽不能算是时时刻刻咄咄逼人,却也一步一步不动声色地接近着他。有一进必有一退,他渐渐察觉,面对如此热烈的情意,自己或许已经再无退路。
  “这芙蓉宴也不过如此罢了。”坐在他身侧的长宁公主懒懒地道,“推杯换盏,与寻常宴饮无异。远远看去,也没甚么意思。真不知外头那些人哪来的那般好兴致,仅仅只是等着,也是欢声笑语,处处热闹得紧。”
  “他们是为了看新科甲第状头而来,而不是甚么芙蓉宴。光是甲第状头的风采如何,就足够他们津津乐道一年半载了,自然能耐得下心来。”李徽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唯独你,为的既不是芙蓉宴,亦不是新科状头,自然觉得无趣至极。也真是难为你了,既然不想看芙蓉宴与新科状头,又何必出宫一趟呢?”
  闻言,长宁公主不由得粉面微红,轻嗔着望了望不远处坐着的王子睦:“阿兄方才不也是一付昏昏欲睡的模样么?连专程为了新科状头而来的你都如此兴致缺缺,我又如何可能例外?”说罢,她迟疑片刻,又低声问:“阿兄,你可知道,王家最近出了什么事?”
  作为一位聪慧惊人的小娘子,她早已敏锐地发现,自从王子睦回了商州两趟之后,便变得忧郁许多。昔日笑容温暖的少年郎,眼眸中仿佛多了诸般忧愁,连笑意也不似过去那般纯粹而动人。虽然他待她的情意依旧浓重,也并未因此而忽略她,但她却隐约觉得,绝不能让他继续陷入这些情绪当中。否则,说不得哪一日他便再也走不出来了。
  李徽沿着她的视线望去,略作沉吟,方道:“既然是王家出了事,你为何不去问他?”王子献对他已然没有任何隐瞒,昨天刚回来,便将这些时日分别之后发生的事都说与他听。他不仅知道王昌与小杨氏如今的下场,也知道他们未来的命运。就连顺带解决王子凌,以及将两个妹妹与庶母曾氏暂时托给族长照料等事,前后因果他亦是一清二楚。
  “……”长宁公主默然,犹豫片刻之后,有些懊恼地答道,“他既不愿与我说,我若是偏要问他,岂不是会让他更烦恼?我总觉得,若是我去问了,他一定会告诉我,心里却会埋下隐忧,日后说不得便会出甚么事。”
  “不敢问,那便不必问他,也不必来问我。”李徽轻轻摇了摇首,“只管等着就是。待他愿意说了,自然会说与你听。”与他们相比,这对小儿女显然暂时只沉浸在他们的风花雪月之中,即使察觉了对方的变化,亦只能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甚至沉默不语。他们之间的感情实在太短暂、太脆弱了,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在彼此之间形成无可撼动的信任。
  长宁公主微微鼓起脸颊,含嗔带怨地看着他,而后牵起永安公主:“走,咱们去外头看探花使。不理阿兄,就让他坐在这里一直远远眺望罢。”
  永安公主正摆弄着自己摘的牡丹花苞,听了她的话,笑得异常灿烂:“状头答应我,要送我花簪戴!”小家伙的记性可是好得很。
  见两位贵主要下楼,王子睦从怔愣中回过神,也忙要跟上去。然而,在他起身的时候,李徽投来的视线却阻止了他。不知为何,每当望见这位新安郡王时,他心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类似“我的父母想杀他的父亲”的自责念头,而后他就会立即僵硬起来,举止神态都无法再如往常。
  李徽并未发现他心中的内疚与纠结,只是淡淡地道:“你便与我同行罢。”如今芙蓉园中处处都是人,稍有不慎,他与长宁公主之事便会教有心人发现。在这种人群涌动的时候,越发须得注意几分。
  王子睦微微颔首,也知道自己的举止有些鲁莽了。于是,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李徽身后,时而出神,时而恍然。活生生一付魂不守舍的模样,落在长宁公主眼里,俨然就像是被新安郡王严厉地教训过一通似的。
  她拧起蛾眉,正想为情郎辩护一二,便听得外头骤然响起一阵阵呼喊与笑声。李徽也隐约听见人们正唤着“新科状头”、“那便是新科状头”之类的话,他不自禁地便加快了脚步,登上牡丹苑角落的临空长廊。
  这座长廊建在牡丹苑与杏园相邻的墙壁边,犹如一座空中桥梁,跨越两座园林。倘若立在长廊上往下俯视,两座园林内外甚至芙蓉园外的场景都能尽落入眼中。其实这才是“观赏”新科进士杏宴的最佳场所,不过是为了避嫌,他们才并未一开始便来此罢了。如今既然探花使已经出来了,引得人们竞相观看,他们自然不必再忌讳甚么。
  李徽抱起永安公主,虚扶着栏杆往下看,就见围在杏园门口的人们犹如分流的江水一般在中间让出了一条小道。王子献与另一位年轻的新进士谈笑晏晏地走出来,与众人拱手见礼。
  他的脸孔俊美得堪称精致,温润如玉,气度从容,举手投足间带着世家子独有的风雅之态,令许多首次才见到新科甲第状头的人禁不住高声喝彩起来。且这位少年状头并不似人们想象中那般苍白瘦弱,身量颀长高挑,穿着白青色交襟广袖长袍,行走间轻风满袖,越发显得容姿无比出众。
  几乎是一瞬间,无数香囊与鲜花从天而降,伴随着小娘子们嘻嘻的笑声,砸在他身上。他并不躲闪,也不羞涩以对,更没有随手接住哪个的风流姿态,依然泰然自若地在香囊与鲜花之雨中穿行。
  而且,更为奇异的是,无论是甚么砸中了他,都分毫未损他的风姿。反倒是与他作伴的那位年轻进士,连带着被砸了几下之后,幞头都有些歪了,只得苦笑着整了整衣冠。不过,饶是如此,他也依旧闲适自在,清俊的脸上始终含笑,并未被王状头的风采掩盖住,倒是令不少士子与小娘子都高看了几分。
  于是,人群中又响起此起彼伏的询问声:“此人究竟是谁?王状头似乎尚未婚配,他呢?他可有定亲?若是不能榜下捉婿捉得王状头,这位新进士也很不错。看年纪,也不过是及冠罢了。”
  两位探花使艰难地穿过人群,终于与自家奴仆部曲会合,牵起马缰翻身而上,干脆利落的动作又引得人群一阵涌动。仿佛无论他们此时此刻在做甚么,都有人替他们喝彩叫好。落在李徽眼中,二人却像是耍百戏的猴儿似的,而那些投掷而来的香囊与鲜花,可不就是他们所得的奖赏?
  想到此,他不禁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就在此时,王子献仿佛察觉他的视线一般,倏然回首看去,眉眼飞扬,眸光流动。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不过片刻之间,便仿佛理解了彼此的念头。王子献无奈地摇了摇首,纵马而去,背影不知又引来多少人赞叹。李徽则笑容更深了几分,令永安公主都觉得好奇,忍不住伸出胖胖的手指头捏了捏他的脸:“阿兄在笑什么?哪里有好玩的事么?”
  “没甚么。”李徽含着笑道,“你看,探花使像不像逆流而上的鱼?”
  “鱼?”小家伙扭过头仔细瞧了瞧——本应御马潇洒飞奔的两位探花使依旧在乌压压的人群中艰难地行进着,每到一处便引来阵阵惊呼,连马儿都不耐烦地摇头摆尾起来,可不像是溪水中的鱼儿么?
  她张大了眼睛,乐得抚掌笑道:“像!像!就是鱼!”
  长宁公主也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斜睨着自家兄长:“阿兄到底是在看探花使,还是看百戏?”
  “探花使如戏,都看。”李徽答道。
  闻言,两位贵主笑得越发可爱、越发动人。就连王子睦也难得地露出了两分笑意。
  此情此景落入芙蓉园中某些人眼里,自是各有思量。
  
  第168章 状头赠花
  
  当两位探花使艰难地离开了曲江池之后,便很是默契地分开了。王子献并没有甚么“摘尽长安花”的兴致,更不愿被百姓们涌上来围观,不得不再度穿过小娘子们充满热情的香囊与鲜花雨。与其在“探花”这种不必要之事上耗费时光,他倒觉得不如早些回去,借着送花多看几眼他的玄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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