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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郡王见闻录(240)

作者:华飞白 时间:2022-11-29 11:17 标签:重生 宫廷侯爵

  王子献怔了怔:“当年有文德皇后打理宫务,应当不至于出什么错漏。而且,淮王既非嫡子又非庶长子,论才华性情也不过与越王殿下仿佛,论受宠更不及濮王殿下与晋王殿下。废太子、濮王或者当年的晋王,都绝不可能将他当成敌人。”
  “不错,祖父与祖母育有三位嫡子,他从未想过让庶子继承大统。便是兄弟相争,也与淮王无甚干系。”李徽道,“淮王的病故,极有可能并没有甚么可疑之处。但我想查的其实是安兴长公主的怨恨究竟从何而来——”
  说到此,他眯了眯眼,“许多时候,怨恨的缘由并非真有其事,只是取决于她相信甚么罢了。得知了她的想法与目的之后,我们才能猜测出她将会如何行事。”淮王之死是否有人从中作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安兴长公主是否因此而怀恨,是否坚信必定是有人害了淮王。唯有将此事查清楚,他们才能做出更准确的判断。
  于是,二人便又低声商量起了如何查证此事等诸多事宜。且不提他们如何思虑周全、安排妥当,几乎是同一时刻,弘农郡公府后园那个荒废的院落中亦是亮起了点点灯火,迎来了久违的贵客。
  杨大郎戴着遮住全身的黑纱幕篱,依旧躺卧在长榻上,目光复杂地望着徐徐走近的人,低声唤道:“阿娘总算是来了。”他让善娘给每日送饮食的仆从捎话,却接连数日都不见回音。在他已经等得无比心焦的时候,韦夫人终于姗姗来迟。
  韦夫人不着痕迹地端详着他,肃穆的面容越发缺乏表情。即使他浑身都被遮掩,依旧隐约能瞧出怪异之处来。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能够安安稳稳地活着,亦是全了他们之间的母子情份。然而,长子同样是她的屈辱,是她此生中最为痛苦的经历。因为生养了这样一个“怪物”,加诸于她身上的压力至今依然毫无消减。
  “阿娘最近可安好?”即使有黑纱覆盖,杨大郎同样能瞧出韦夫人双目之中厌恶与怜惜交织的矛盾之色。他当然不可能不以为意,心底自然会有痛楚,但更多的却是习惯。习惯于善娘与阿桃以外的所有人,对他露出的不善与轻鄙。如此想来,那位“王表弟”确实是极为难得之人。
  “你想见我,定然不仅仅是只为了问我是否安好。”韦夫人淡淡地道,“究竟所为何事,不妨直言。若是我能做主的,必定会答应你。但若是我不能做主,或者我绝不会认同之事,从此不必再提。”
  “听说,八娘入宫了?”杨大郎低声道,“阿娘当初怎么不劝一劝父亲?既然堂妹已经身在宫中,又何须再送八娘进去?这不是明摆着公然告诉所有人,我们杨家大房与二房不和?失去父亲的支持,堂妹与齐王在宫中又该如何自处?”
  “她的野心已经养得太大了,早便习惯了自作主张,也渐渐不将你父亲放在眼中。”韦夫人道,“如此忘恩负义之辈,日后过得如何,咱们何须理会?至于两房之事,我们若是强了,二房自然便会低头。究竟和与不和,亦不过是此消彼长之势罢了。难不成你以为,全心支持那白眼狼,大房与二房就能亲如一家?要是他们二房出了头,说不得你阿爷连爵位都保不住!”
  “那也无须断送八娘的幸福与前程。”杨大郎一时间急了,“难不成阿娘忘了,当初你……你指着我说,担忧姊妹们出嫁之后会生出同样的怪物!!八娘入了宫之后,若有万一,那便极有可能再也不得翻身!”
  韦夫人双眸猛然一缩,随手拿起身边盛满酪浆的杯子,便劈头盖脸朝他砸了过去:“你……你这个畜生!居然咒自己的妹妹?!我将你生下来,便是了结了一桩恶缘!!已经足足吃斋念佛数十年,还不够偿还生下你的罪孽么?!你的姊妹们何其无辜……为何会有你这样的兄弟!!你,你就是个靠不住的!若不是你……我何至于认下那个小畜生!!她们日后无人能依靠,只能靠着自己!!你居然还咒她们!!究竟是何居心!!”
  善娘惊呼一声,赶紧掀开幕篱,查看杨大郎的伤势。杨大郎捂着红肿的额头,沉默不语。而泼洒在他身上的酪浆已将衣衫全数浸湿,那丑陋的身躯瞬间便展露无遗。怒气冲冲的韦夫人不由得一顿,立即转过脸去不再看,口中的斥骂也停了下来。
  她转身便要往外走,方才静静立在一边的阿桃却将房门关上了。随她而来的亲信婢女都在院子中等着,见状忙过来推门。
  小小年纪的少年冷淡地堵在门口,打量着这位雍容的贵妇,连声音亦是紧绷绷的:“阿爷还没有说完。”
  韦夫人望着这张几乎与她幼时如出一辙的面容,神色越发复杂:“不必再说了!!入宫是八娘所愿,无论她想得到甚么,我都会成全她!至于她会遇到的艰难险阻,我自然会尽力替她除去,助她日后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
  “然后呢?”杨大郎低声接道,“然后眼睁睁看着她从最尊贵的位置上跌落下来?与前朝那位公主一样,落得母子都郁郁而终的下场?!”
  “你——”韦夫人狠狠地咬紧牙关,声音仿佛从心底深处挤了出来,充满了阴郁,“我断然不会许那个孽畜……坏了我女儿的大事!!”说罢,她便推开了阿桃,气势惊人地走了出去,仿佛会将挡在她面前的一切都诛灭殆尽。
  
  第199章 淮王旧事
  
  次日,李徽便借着给杜皇后问安的名义入宫,与长宁公主一同开始着手查证淮王之事。果不其然,太医署内所见的脉案记载得十分详细,保存得也极为完整,十几年内,请脉几乎从未断过。紧跟着他们的太医亦表示,根据脉案来看,淮王是风寒入体,虚弱数日之后转急症而亡。脉案与药方对症,并无遗漏之处,但急症来势汹汹,终是病入膏肓。
  李徽与长宁公主对视一眼,默默地将淮王病逝前数十日的脉案都记了下来。他们当然不会轻信一位低阶太医的判断,或许当年负责的医者确实误诊了呢?又或许此人学艺不精,瞧不出其中的蹊跷呢?
  “除了我们之外,这些年来,可有其他人借看过淮王叔父的脉案?”临走之前,李徽忽然又问。他想知道,究竟还有谁对淮王的病因感兴趣。若是安兴长公主,说明她依然在尽心竭力地寻找真相,验证自己的怀疑;若是其他人,或许这便是蛊惑安兴长公主的罪魁祸首之一,又或许是另一位正在探知一切缘由的可结盟之人。
  看守脉案的太医已是垂垂老矣,据说在此处待了三十余年。他似是没料到新安郡王竟有此问,一时反应不过来,抚着银色长须,浑浊的双目转了转,佯作极力回忆片刻,方道:“老朽犹记得,当年淮王殿下刚病逝的时候,安兴长公主几乎每日都会过来看他的脉案,还曾学过一阵医书。此后,便再也没有人过来了。”
  “噢?”李徽眯起眼,似笑非笑,“此言当真?看来太医确实年岁太高,记不得事了。竟连自己曾经做过的事,也忘得一干二净了。”如此冷不防地问出口,才能获得对方最真实的反应。这位太医显然收受了谁的贿赂,悄悄地让人看了脉案。
  “阿兄实在是太客气了,他分明就是堂而皇之地瞒骗我们!!真是好大的胆子!不如阿兄立即将他带去大理寺,仔细审一审。”长宁公主柳眉微抬,“什么刑罚都使一遍,非得撬开他的嘴不可!!”
  老太医悄悄抬眼,望着眼前这位不怒自威的贵主,浑身不自禁地抖了抖,立即嚷了起来:“老朽……老朽记起来了!!”
  他抻着衣袖擦去额角的冷汗,赔笑道:“老朽年事太高,许多事确实都记不清楚了,望贵主与大王勿怪。方才好不容易才又想到一事,除了安兴长公主之外,数年之前……程驸马也来读过脉案。呵呵,许是安兴长公主一时忘了,托他再来瞧一瞧。老朽保证,除了他们之外,再也没有旁人了!”
  “程姑父?”李徽拧起眉,“他究竟是几年前来的?想清楚再回话!”程青与安兴长公主之间的关系委实太过奇怪了。既然连男女之情都不曾有,嫉妒心皆无,如此深深隐藏的秘密,确实不可能会告知彼此。但毕竟他们是枕边人,程青发现她的逆鳞也不奇怪。仔细想来,程家在安兴长公主一事中,究竟起了甚么作用?全力襄助她?冷眼旁观?又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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