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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郡王见闻录(162)

作者:华飞白 时间:2022-11-29 11:17 标签:重生 宫廷侯爵

  随着心中的郁气爆发,那双眼眸倏然便亮得惊人,比漫天星光更加璀璨,也更加诱人。王子献垂首凝视着,已经挪不开自己的视线。
  多么迷人的眼眸,他的玄祺,他的阿徽,就该是如此的模样,而不是处处受制、时时压抑,越来越痛苦,越来越难熬。
  真想低头吻住这双眼眸,真想彻底得到他——但,此时此刻仍然不行!他不愿这双眼眸中出现任何厌恶的情绪,更不愿这双眼眸因他而黯淡无光。心底仿佛有一声叹息响起,王子献却无视了那个声音,将自己压在了李徽身上,侧首与他共享同一个枕头。
  “这些年来,我心里总是告诫自己‘不能、不许、不可’……满心只有这些‘不’字。”李徽微微一笑,并未察觉任何异样,反而亲密地贴着他的脸庞,“我并不觉得自己软弱,认为自己只是为了日后的安宁而妥协。但如今仔细想来,这同样是一种软弱。”
  “‘不能、不许、不可’若是深入了骨髓之中,就会变成‘不敢’。一旦开始‘不敢’,那便只有任人鱼肉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下场又会是何等凄惨?”说罢,他低声道:“子献,多谢你,点醒了我。”
  闻言,王子献轻轻勾起唇角:“你我之间,又何必言谢?而且,你也不过是钻了牛角尖而已,只要想清楚之后,便自然知道该如何行事了。贡举弊案一事令我们猛然警醒过来,倒是件好事。毕竟,经过此案,我们暂时并未损失什么,而另一头反而又折损了些人马。”
  李徽摇首苦笑:“处理贡举弊案不难,我已有些想法,说不得咱们还会不谋而合。可是……日后要如何行事,我确实尚未想清楚。”其实,他很明白,自己唯有一条路能走而已。但主宰那条路之人,却令他一直深深忌惮,很难放下心来跟随。可是,他却已经别无选择。
  “玄祺。”王子献顿了顿,方接着问,“你为何如此不信任当今圣人?”
  李徽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他总不能说,前世越王府与濮王府的下场凄惨,虽说其中或许有小人作梗,但自家这位叔父在权势面前的冷酷无情早已令他寒了心罢?
  见他并不欲深谈,王子献也不急于获得答案,又道:“若我们想自保,必须主动为圣人所用,而且必须让他用得格外舒心顺手,舍不得放开。如今有安兴长公主与杨家暗中作乱,圣人正苦于无人可信、无人可用,你若是主动表示愿为他的利刃,他必定会欣然接纳。”
  “……”想起圣人此前改州为府的举动、提拔亲信的行为,李徽也明白,作为一位正值壮年的帝皇,他并不想继续重用前朝旧臣,而是要建立一个能够完全听命于自己的朝廷。如此,方能运筹帷幄之中,一切如臂指使;如此,方能真正成就一位帝皇的威严,方能真正掌控长安,掌控整个大唐天下。
  作为侄儿,他主动为叔父分忧,自是顺理成章。替他冲杀在前,成为他的利刃,成为他的箭簇,也是自然而然。但是,他却禁不住想到日后之事——假如安兴长公主与杨家覆灭,他又该如何自处?当然,他并不恋眷权势与地位,急流勇退亦无不可,但圣人会相信他么?
  “玄祺,不必想得太多。”王子献仿佛理解他的隐忧,“当今圣人好名,温和慈爱的声名在外,甚至不惜将两位兄长留在长安之中,显示出兄友弟恭之态与自己的宽容大度——想必,若非深感威胁,他定然不会随意为难兄长与侄儿们。濮王府与越王府只需约束好自己人,将敌人都尽数除去,便可安享太平。再熬过数年,待到长辈们都故去之后,你们兄弟便成了宗室,于帝位不会再有甚么威胁了。”
  “你说得是。”李徽微微颔首,“更何况,有清河姑母与悦娘在,应当不至于——”不至于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当然,到了那时候,他应该便有足够多的时间、足够强大的能力,提前做出布置了。
  本想避开的权势与纷争,到底还是避不开。也是他太过天真了,生来就身处纷争之中,又如何可能避开那些阴谋算计呢?与其一味防守,节节退避,倒不如大举进攻。至少,圣人比他更迫切地想要除去所有的威胁,而他何不光明正大地顺势而为?
  许是因放松之故,渐渐地,李徽便觉得睡意上涌。昨夜李璟缠着他一起喝酒,他推却不过,与他饮了不少,睡得晚了些。而且,那时候心中挂念着越王府别院之事,也不曾熟睡。如今与挚友在家中相互依偎着,自是觉得无比安全。身体与精神的疲惫渐渐地侵占了他的意识,令他缓缓地落入了睡梦之中。
  就在意识朦胧的时候,身上压着的人似乎动了,仿佛担心将他压坏一般,轻轻地移开了。熟悉的气息与体温远去,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伸手挽留,口中迷迷糊糊地唤着王子献的名字。
  而后,他似乎听到一声轻笑,熟悉的人再度近前,有甚么温暖湿润之物贴在他的唇上,相触片刻后才分离。思维已然迟钝的他并未反应过来,只是忧心旁边的人怎么还要离开。正当他想再度挽留的时候,那令他觉得安心与欢悦的体温亦靠近了他,规律而模糊的心跳声就在耳边响了起来——
  李徽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沉沉睡了过去。
  
  第133章 主动三投效
  
  翌日清晨,本该在府中歇息的新安郡王照常策马入宫给帝后问安。因着圣人在这个时候素来很是忙碌之故,他先去安仁殿请见杜皇后。杜皇后听宫人禀报说他来了,还未来得及吩咐甚么呢,长宁公主便牵着永安公主起身迎了出去。见状,她也只得含笑微微摇首,轻声让宫人给李徽准备些温热的羹汤祛寒。
  甫见面,永安公主便扑入了自家堂兄怀中:“阿兄,大理寺好顽么?”小家伙也曾听阿娘与阿姊议论过兄长之事,到底年纪太小,只记得兄长去了一个叫做“大理寺”的陌生地方,教她心里一直好奇得很。
  “一点也不好顽。”李徽捏了捏她的鼻尖,“你绝不会喜欢那样的地方。”
  小家伙歪了歪脑袋,撅着嘴又问:“要是不好顽,那为甚么阿兄要去那里?”
  李徽有些惊讶,想不到一直喜欢模仿重复的小堂妹,竟然已经能提出如此有条理的问题了:“因为公务,所以我不得不去。你不必再多想了,改日我带你们去别的地方顽耍,保证很有趣味。”说罢,他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抬眼又望向长宁公主,浅笑道,“悦娘,这回多亏有你从中转圜,不然——”
  隔墙有耳,他到底并未细说,长宁公主自是心领神会,抿唇笑道:“咱们是兄妹,我不帮阿兄还能帮谁?而且,不过是去探问些消息,好教世父世母安心而已,原便是我该做之事。对了,我送过去的酒菜滋味如何?被褥裘衣呢?可觉得暖和?不曾着凉罢?”
  “酒菜滋味当然很不错,比中午时大理寺给的廊下食好多了。景行一直赞不绝口,竟是吃醉了。第二日开审的时候,他还在叔父与二世父跟前露出了醉态,想来回府之后定然少不了一通教训。”李璟或许并未注意,但李徽当时却是一瞬间便发现圣人与越王在屏风后旁听审案了。当然,便是发现了,他也须得佯作不曾发现,行为举止毫无异状。
  “被褥裘衣也都很不错,我们都安睡了一晚——你瞧着我气色如何?”
  “一如往常。”长宁公主细细端详着他,“不,瞧着比往常还出众些呢。那我便安心了。”
  李徽以为她是顽笑之言,勾唇浅笑起来。然而,他却不知,倘若自己先前是一枚温润细腻的宝玉,如今便宛如经历了温养,多了几分灵性,渐渐焕发出了更加动人的光彩。一旦心中解开了桎梏之后,他就显露出了真正的风华,越发从容自信,越发气度不凡。这种转变自然并非一蹴而就,但愈是亲近之人便愈能察觉出他如今的不同。
  入内给杜皇后请安之后,杜皇后也将他唤到跟前仔细打量,轻嗔道:“你这孩子,在大理寺受了两日苦,本该将养些日子再出门的。我哪里会不知道你的孝心?便是问安也不必紧着这一日两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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