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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郡王见闻录(12)

作者:华飞白 时间:2022-11-29 11:17 标签:重生 宫廷侯爵

  想到此,他眼眶微微发红。失去自由,被人监视,宛如囚徒,或许曾是他最难以忍受的折磨。但接二连三失去亲人,才让他最终绝望,病情迅速恶化。他也曾想过要替兄长好好教养侄儿,虚弱的身体却实在是力不从心。而且,在与侄儿的接触中,通过那些童言稚语,他才猛然发觉兄长到底有多可靠,又到底曾经承受过什么样的压力。
  虽然他们之间因从未见过面而关系疏淡,但兄弟之情亦是可慢慢培养起来的。只要他们兄弟能够彼此信任,同心协力,说不得这一世便能扭转命运呢?至少,他们不会落得接连亡故,只剩下孤儿寡母相扶度日的地步。
  李欣轻巧地跃下马之后,便见前方立着一位俊秀挺拔的少年郎,一双明亮的凤眼似曾相识,眸中涌着激动之色,甚至仿佛还有些许怀念。他脚步微顿,而后缓缓朝他而去,声音有些低沉:“三郎?”
  “见过阿兄。”李徽忙收起了复杂的情绪,宛如寻常的少年郎那般,欣喜地笑着行礼。
  李欣仔细地打量着他,微微颔首:“待我拜见了阿爷和母亲,再来寻你说话。”兄弟二人不过是初次见面,自然不可能出现什么感触良多、大哭大笑之类感动人心的场面。他们几乎都不知该如何与对方相处,于是便都沉默下来。
  李欣先去拜见李泰,李徽跟在后头相陪。便见自家阿爷掀开牛车帘子,露出一张圆滚滚的脸,眼睛眯缝着扫了过来,语气更加生疏别扭:“大郎怎么来了?”如果说幼子是他刻意忽略才导致不亲近,那自幼被送入宫中抚养长大的长子,则是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培养什么父子情谊。
  “听闻阿爷在途中遭遇匪盗,祖父不放心,孩儿心里也十分担忧,所以匆匆出京来迎。”李欣答道,同样是淡淡的,“侍卫部曲都在后头,孩儿担心阿爷和母亲的身体,故而先行一步,将太医带了过来。阿爷可需诊脉歇息?或者,让太医给母亲瞧一瞧?”
  李泰挥了挥手:“不必,继续赶路就是了。你祖母的病情如何?”
  “自去岁冬日起,祖母便病势渐笃,如今已经卧床不起了。”说起秦皇后,李欣神情间难掩忧心之色。他生长在宫中,由秦皇后带在身边养大,对祖母的感情一向十分深厚:“太子妃、越王妃每日都去侍疾,佑娘也时常入宫。”他所说的佑娘,便是妻子周氏,亦是姑母临川公主的女儿。二人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姑表兄妹,感情很深厚。
  闻言,李泰禁不住流起泪来:“阿娘都已经病成这样,我怎能在路上耽搁?立即继续赶路,绝不能耽误!明日傍晚之前,必须入长安城!”
  李欣遂点头宽慰道:“阿爷放心,一定来得及。”
  接着,李欣又去见了阎氏。阎氏与他细细地说了许久,又将李徽托给他照料,还道:“你阿弟从未到过长安,也不曾见过你祖父叔父,心里难免有些忐忑。趁着如今尚有时间,你细细地与他说一说祖父叔父的性情喜好,也好让他心中安定一些。”
  李徽没想到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紧张早便让阎氏一眼看透了,顿时脸上微红。李欣瞧了他一眼,神情略松了几分:“母亲放心。便是母亲没有将这个差使交给我,身为长兄,我也该好好地教一教他。”
  倏然,新安郡王觉得:阿兄的性情似乎和想象中并不完全一样?怎么感觉好像比前世更热情一些?
  说好的疏淡呢?漠然呢?——难不成上一世他竟是那么不讨人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阎氏:你爹就是个不靠谱的,哄哄他就算了,他说什么都不能信小郡王:知道了娘,我都听娘和阿兄的。
  嗣濮王:放心吧娘,弟弟我来教养
  濮王殿下:QAQ,说好的父子情深呢?说好的举案齐眉呢?
  王妃&儿子们:→ →,呵呵,乖,一边玩泥巴去吧,啊~
  
  第11章 初回长安
  
  “你想知道多少?”
  回到牛车中之后,李欣靠在隐囊上,静静地望着坐在对面的少年郎。自从见到对方的第一眼开始,他便发觉自己先前所有的设想皆有些出入,很快就做出了最合适的调整。原本,他以为这位阿弟或许会像阿爷那般不通人情世故,或许只是个懵懵懂懂的孩子,甚至可能被母亲彻底宠坏了——但眼前的少年却显得意外的稳重可靠,足以令人放心。
  “阿兄希望我知道多少?”李徽不答反问,“我自然希望一切尽在掌握,但也许阿兄会觉得,有些事暂时不该教我明白。”他跽坐于茵褥上,背脊挺得笔直,神色从容淡定,目光既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澈,又隐约含着几分超乎年龄的复杂深沉。复杂深沉在皇家子弟当中很常见,这般清澈的感觉却几乎是凤毛麟角了。
  “你既然已经问出这样的话,便没有什么不能与你说的事了。”李欣嘴角浅浅地勾了起来,“如此甚好,我们在长安城中本便是举步维艰,日后大约依旧如此。不过,我却终于不是孤军奋战了。”大约是内心深处松了口气的缘故,他眼角眉梢间的淡漠也消解了许多,依稀浮现出些许温和之态。
  “阿兄放心,我绝不会拖累你。”李徽也微微一笑,“只会做我该做之事。”
  第二日傍晚,濮王的车驾终于到达长安城。骑在骏马上的李徽御马而立,仰望着眼前这座占据着整个视野的雄伟城池,禁不住有些心荡神驰。高达十余丈的厚重城墙,与檐角飞翘雕栏画栋的城楼几乎融于一体,仿佛巨人一般俯视着他,威势天成。然而,纵是如此巍峨的城墙城楼,也未能挡住隐藏在其中的那些寺塔高台的身影,教人忍不住更想一探究竟。
  越过正南方的明德门,踏上朱雀大街,迎面而来的便是一百一十坊二市的热闹喧嚣。鼎沸如同市集一般的人声,令来自于乡野封地的小郡王颇有些不习惯。不过,此时他已经顾不得内心中那种乡野农夫进城的微妙情绪了——
  视野内皆占满延绵起伏犹如山峦的坊墙坊门,节次鳞比,几乎望不到边际,一路往北依稀还能瞧见壮丽宫城的轮廓;再细看近处,宽阔的朱雀大街两旁是辚辚交错驶过的车队、嘶鸣的马队,以及摩肩擦踵的行人。报时的钟鼓倏然鸣响,回荡在城中,久久不息,人们从东西二市以及各里坊中涌了出来,宛如溪流汇入江河,带着欢声笑语归得家去。
  “临淄三百闾,张袂成阴,挥汗成雨,比肩接踵而在……”李徽喃喃道,眨了眨眼。这一刻,他突然能够理解,为何自家阿爷心心念念都是长安。这既是大唐壮丽无匹、气魄恢宏的雄伟都城,亦是一处纸醉金迷的富贵荣华乡。它是举世无双的,亦是远远超乎想象的,令人震撼,令人折服,更令人沉醉。无论是谁,在此生活过后,恐怕都会对它念念不忘,梦里也依然惦记着。
  小郡王只要想到自己前世见过的最大的城池便是均州,便不由得有些惭愧。坐井而观天,虽然是被迫为之,但也足以可见自己确实见识稀少。不过,即便路上他已经听王子献道尽了各地的风采,亦觉得长安是独一无二的,便是东都洛阳定然也无法与它媲美。
  忽然,濮王殿下的车驾停了下来。李徽兄弟二人忙策马靠近,正想探问一二,就见自家阿爷泪流满面地掀开了车帘,脸颊上的肥肉宛如波浪似的抖动起来,很是伤感地呜咽道:“我终于回到长安了……”
  “……”兄弟二人一时无言以对,不知该如何劝慰是好。周围的侍卫目不斜视,装作什么也没瞧见,而旁边走动的行人则好奇地望过来,指指点点。
  众目睽睽之下,濮王殿下更是大放悲声:“快!快去宫里!我要去见阿爷阿娘!”
  “……”阎氏命车驾往前数步,端坐在车中叹了口气,却依旧温声细语地劝慰道:“阿郎,时候已经不早了,到得延康坊时,说不得坊门就要关闭了,何况是宫门呢?且这般风尘仆仆地去见阿翁阿家也不合礼仪,不如咱们暂且先回府好好打理一番,明日再觐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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