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弱小可怜但能吃(228)
这也是秦夏长久以来都想做的事,那就是和家人一起,和他上一世一样,在各地走走转转,吃吃喝喝。
他来大雍至今多年,这想法冒出来不知多少次,都因为种种因由没能实现。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孩子长大,虞九阙激流勇退,从朝堂暂时离开,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都齐全。
再过几年,秦曦就要开始正式接走家里的一部分生意,总有一日,还会定亲出阁,到那时一家人要想再凑这么全,怕是更难。
言而总之,现在不成行,更待何时。
出发之前,秦夏搬出家中某个和店门口相仿的木板,在上面钉了一张简略的大雍舆图,勾勾画画,做了不少标记。
毕竟天下之大,想要靠车马走遍,怕是需要三年五载。
犹豫再三,一家人遂决定,此番先南下,在江南烟雨中酥一酥筋骨。
后去一趟东海之滨,找个海边的镇子住上些时日。
对于北地人而言,南地象征着温暖湿润、富庶安逸,绝对是出游的首选之地。
另外一个原因是,秦曦长到现在,快十五岁了,还从未看见过大海。
虞九阙倒是见过,但那是过去随圣驾出巡的时候,并非悠闲自在的玩乐。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海要看,海鲜也要吃。
这回的路程,秦夏认真规划,既是为了圆自己全家出游的夙愿,也是为了带着夫郎和孩子出去散散心。
尤其是虞九阙,入宫为宦至今,历任三朝,夙兴夜寐日日不得歇,就连有孕时都险些因为过于操劳而丧命。
他称病辞官虽是个幌子,可这些年下来,身子也确实远远称不上康健。
五年多以来,谁都看得出小皇帝对于虞九阙的依赖,假如他是个乱臣贼子,怕是都能将小皇帝架空成傀儡,成为和历史上那些权宦一样,货真价实的“九千岁”。
但虞九阙没有。
他只是恪尽职守,遵循着先帝遗愿,平衡朝堂势力,将司礼监和东厂打磨成忠诚于大雍皇室的一柄剑。
渐渐就连那些最看不上内侍的言官,也挑不出虞九阙的错处,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他的确为大雍的天下耗费了太多心血。
直到去岁突然传出一桩流言,说是皇上曾有意令秦家曦哥儿入宫为妃,虽然之后没能成真,可这个可能已足够令一批朝臣惶恐。
他们仿佛一夕之间,已经看见了此事成真的结果。
自大雍立朝以来,从未有过正经立哥儿为妃的例子。
宫女得了宠幸,尚可册封,哥儿却绝无可能。
盛京无人不知,督公府的曦哥儿有倾城之貌。
又因虞九阙的缘故,自幼便常进宫,和当今圣上有竹马情谊。
今上登基数载,迟迟未曾大选,现今后宫只有当初东宫的两个侍妾,后位空悬。
秦曦入宫,必得盛宠。
不过小半月的工夫,攻讦虞九阙的折子又淹没了御案,各个都怕他摇身一变成了外戚,一家独大。
虞九阙为此结结实实地大病一场——完全是急火攻心,被气的。
小皇帝对曦哥儿有那一份意思,不是秘密,只是早在一年前就被虞九阙婉拒了,此番多半是有知情人刻意散布的结果。
且不论曦哥儿年纪尚小,对这些压根没开窍,就单说入宫一事,秦夏和虞九阙也决计不会答应。
四九城就是个偌大牢笼,不说为妃,就是为后又如何?
他们如珠如宝养大的哥儿,不是为了送入那不得见人的去处伺候人的。
哥儿入宫,亦有违祖制,来日入史册,这是千古骂名而非福气,秦曦担不起。
现今流言四起,试问放眼全大雍,谁敢跟皇上抢人。
秦曦不入宫,往后恐也无法顺利说亲了。
借着这场病,虞九阙索性把折子一递,辞了官职,闭门谢客,以此表态。
他功劳赫赫,地位举足轻重,一番角力之下,终究是皇帝自认有愧,也出于安抚朝臣的目的,朱笔一批放了人。
因而秦夏一说想要举家出游,正经休养了两个多月,养回了些精气神的虞九阙立刻就答应了。
对他而言,与其继续留在盛京城里,偶尔还要应付那些个想要上门打探点什么的昔日同僚,的确还是外面的山长水远更能疗愈身心。
最重要的是,还有相公和孩子相陪。
此次出行,一家人未曾太过于兴师动众,和过去回乡探亲一样,只带两辆车,四个最得力的仆从。
大福和小福留守,搭伙在府中作伴,路程太远,水土变换,不比回齐南县的时候,人受得了,它俩却不一定。
和两只爱宠作别,过完年,正月初七即出发。
路上并未赶时间,遇见感兴趣的小城也会短暂停留,住下休整,走走停停,抵达江南时正是二月十二花朝节。
南地的花朝远比北方的更加盛大,进入广陵城,三人便被满目的花儿迷了眼。
道旁、林间的花树,全数挂满了以红绳串联的五彩花笺,是为“赏红”。
来往的行人里,姐儿哥儿们皆以彩纸剪花佩于发髻中,称作“花胜”,也有不少人额外绾以真花点缀,四时花儿齐聚,端的是五色缤纷,团团锦簇。
秦曦正是爱热闹的年纪,前些日子为着那个流言,他被迫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和光楼都去不得。
一旦出了京城,就像撒了欢一样,舟车劳顿这么久也不嫌累。
到了客栈,秦夏和虞九阙先上楼安顿,他则直接带了两个人上街闲逛。
回来时买的东西占满了丫鬟的手,他给秦夏、虞九阙和自己都买了广陵城最新式样的春衫,还有各式各样剪好的花胜,以及现成的花簪若干。
秦夏和虞九阙自认比不得年轻时,进了房间,收拾好后就上床睡了一觉。
一个多时辰后起来时,就见秦曦已经回来了,抱来一包衣裳让他俩换。
两个当爹的不明所以,但看小哥儿兴高采烈的小脸,只剩下答应的份儿。
除了秦夏只需要换衣裳外,虞九阙还被推去了妆台前坐下,挽发髻,描花钿。
虞九阙原本的耳洞早年间就长死了,后来得了闲暇,一时兴起才寻了人通开。
他还记得那段时间秦夏紧张得要命,每日都替他用烈酒清洗,说是叫做“消毒”。
自那以后,他的耳饰也多了起来。
只是这些年穿官服的时间远远多于家常打扮,能用上的时候不多,这会儿带出来的就更少。
他闻言看向镜中的自己,过了片刻,镜中身后又多了道人影。
秦夏把手伸进妆匣,取了另一对,搁在虞九阙的耳畔比划。
“我却觉得这对青玉的更漂亮。”
虞九阙浅笑着左看右看,最后道:“用青玉的这对吧。”
秦曦露出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把自己手里的那对放回去,翘着嘴道:“只要爹爹发话,小爹从来不听我的,分明我才是哥儿,爹爹懂什么,他连衣裳料子都分不清呢。”
秦夏笑意悠哉。
“你这孩子,既嫌弃你爹爹我的眼光,却不想想这些首饰都是谁送给你小爹的?”
秦曦忽而反应过来,意识到这一点,觉得自己输大了。
罢了罢了,谁让他两个爹爹成亲十几年,还成日里蜜里调油看得人眼睛痛,他作为这两个人的孩儿,早该习惯。
也正因如此,入宫从来不是他喜欢的选择。
秦曦见两个爹爹选完耳饰又开始选花胜,只觉得这里已经没自己的什么事,果断回自己屋里打扮去了。
留下的丫鬟秋露也替虞九阙整理好了发髻,从匣子里拿出画眉墨来,预备画眉之用。
只是还没上手,就被秦夏伸手接过。
“有阵子没替你画眉了。”
机会难得,他竟有几分手痒。
听秦夏这么一说,虞九阙挥手让秋露退到一旁,他侧了侧身,微微扬起了面。
很快就感觉到一抹凉意,落在自己的眉眼之间。
许久没画过,秦夏确实有些手生,但好在他手稳,放慢速度之后,并没出什么差错。
结束之后,他反复端详,只觉得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