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弱小可怜但能吃(184)
他稳了稳手,抖抖官袍大袖,径直解开匣子,从中取出一摞纸来,没看两张,就已明了因果。
要说他刚刚还担心这次要有无辜之人获牢狱之灾,那么现在,他险些当场拍手叫好!
“督公在上,您这回要报的案子,犯人可是长乐候世子薛齐?”
“正是。”
虞九阙往椅子里靠了靠,毫不留情道:“薛齐这些年借由长乐侯府的威势,行事猖狂,光是调戏清白民家子、强夺人妻等事就做了不少,只是事后都被侯府使了银子摆平,甘大人,是也不是?”
甘指挥只得承认,这也就是他这个官难当之处。
来报案告官的苦主是不少,可最后每每牵扯到侯府,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些个无官无爵的人家,哪里敢跟世子爷硬碰硬呢?最后能得一笔银子就已是不错的结果了,若要继续闹下去,指不定命都丢了。
“咱家知晓甘大人是个好官,既如此,咱家就给大人一个为民请命的机会,就是不知,甘大人乐不乐意接?”
配合他的话语,丁鹏托木匣的手在稳如泰山的同时,不动声色地往前递了递。
甘指挥的心中不由掀起骇浪。
长乐候顶着侯府的门楣,享着太平阁的富贵,试问谁敢动薛齐的一根毫毛?
面前的人敢,因为他是内侍中掌权的第一人,更因为他的背后没有亲族门阀,唯一的靠山,乃是当朝九五。
就算是个小小的六品京官,到了这一步,也足够嗅出朝中风向。
退一万步,哪怕上门抓人,他也有东厂撑腰,何惧之有?
“此乃下官分内之事,薛齐此子仗势欺人、恶贯满盈,如今更是草菅人命未遂,不惩戒不足以平民愤!天子犯法与庶民,况乎区区侯府世子!下官愿往!”
“好!”
虞九阙赞许应道,目光转向丁鹏。
“丁百户,你且领一队人随甘大人同去。”
厂卫亲临,别说是侯府,就算是王府,也能进得!
于是南城的兵马司差役正意图将秦夏强行从和光楼带走时,北城这边,薛齐已经哭爹喊娘的被从安乐窝里拽了出来,上身赤裸,一身松散白肉。
周围的美人乱七八糟地跪了一地,姐儿、哥儿俱是衣衫不整,水精帘后,还大喇喇地躺着一条粉色肚兜。
长乐候不在府内,侯夫人听闻厂卫联合北城兵马司来缉拿她儿,三魂六魄就去了一半,赶进来见到这“白日宣.淫”的一幕,更是气血上涌。
纵然平日里再宠溺独子,她也清楚,今时今日,侯府的脸算是丢尽了。
她刚欲拿出侯夫人及诰命的威望,拖到侯爷回府,保住亲子,事态竟又急转直下。
那个被她暗中下令,转移到府外,任其自生自灭的疯丫鬟,在几个厂卫的护卫下,好端端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阿锦认出薛齐,疯病发作,看起来要不是厂卫下了力气,她都能挣脱钳制,冲上去咬掉薛齐的一块肉。
就这样,薛齐和阿锦被齐齐带走,身后,侯夫人的身躯缓缓软倒在地。
……
虞九阙离开北城兵马司,即刻赶往南城。
他身上大红蟒袍未褪,现下不是登场的好时机。
假如和光楼在外人面前沾了“督公”的势,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在想压兵马司一头,两个厂卫,一块令牌足矣。
“和光楼掌柜秦夏乃东厂奉命协办的要案证人,我们现下要将此人带走。”
南城兵马司来的差役头头愣住了。
怎么区区一个酒楼掌柜,既招惹长乐侯府,又招惹东厂厂卫?
他就是长八个脑袋也不够砍吧。
无论如何,一个“秘方失窃案”,确实比不上东厂“要案”。
当着鼻孔看人的厂卫,他们唯唯诺诺,话都不敢多说半句。
反正东厂亲临,他们回去复命,也有说头,不怕被指挥使大人怪罪。
兵马司的人声势浩大地来,低调无比地走。
周围看热闹的人不解其意,嘀嘀咕咕。
“不是喊着要抓人,怎么人没抓到就走了?”
“你是眼瞎了不成,没看兵马司的官爷走了,东厂的人又来了!这和光楼的掌柜,是惹上大麻烦了!”
沾上东厂,不死也得脱层皮。
不过嘀咕一阵,再抬眼去看,又觉不像。
都说厂卫目中无人,各个刀锋见血,打杀无情,缘何对着那和光楼的掌柜恭恭敬敬,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抓人下大牢的样子。
此刻,秦夏也确实正在和面前二人谈笑风生。
厂卫都是听虞九阙号令,他不像旁人,见了就闻风丧胆,且眼前两位恰好都是熟脸。
当初从齐南县离开,随行护卫四人。
除了赶车的丁鹏,还有爱吃叫花鸡的卢亮、长了张娃娃脸的包衡。
在门前做足了架势后,一行人才进到门内,把侯府的阴谋讲明。
“督公不便此时出面,只是请您不必担心,现下侯府自顾不暇,没空再同南城兵马司掰扯这无中生有的构陷。”
话虽如此,秦夏却已瞥见了停在街角的熟悉官轿。
他的目光在那处略过,期间恰好与小夫郎对视,后者暗地里,悄悄同他挥了挥手。
秦夏忍住笑意,免得坏了督公的“威严”。
丁、包二人将事情办完,告辞离去,秦夏也站在门外,目送坐着虞九阙的轿子缓缓离开。
仅一个下午,和光楼就从以一己之力沾了兵马司和东厂两家官司的“倒霉蛋”,摇身一变,成了从两家全身而退,还得厂卫礼遇的“神秘人”。
——
真假果子酒的风波,随着侯府世子蹲大狱而暂歇。
据传味道和太平阁私酿一模一样,一坛却便宜三两的酒水,突兀地迎来了一波畅销。
在大多数人眼里,既然能以更便宜的价格,喝到出入太平阁的贵人才能喝到的佳酿,哪里还在乎酿酒的秘方究竟归属于谁。
和光楼的生意就这样渐次恢复,凭借独特的菜品、惊艳的口味、公道的价格,于南城中声名鹊起。
正如当初秦记食肆在齐南县一鸣惊人。
好酒好菜,世人皆爱。
相较于按部就班经营酒楼的秦夏,虞九阙这阵子就要忙碌得多。
薛齐下了狱,长乐候忙着在京中求爷爷告奶奶,还进宫面圣给儿子求情。
结果被皇上用那些“欺男霸女”的状子砸了一脸,连束发的冠都砸歪了。
皇上以前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一百个看不上长乐候这一家子,只觉得他们文不成、武不就,白瞎了老国公的血脉。
说到底,长乐候是被削夺过封号的罪臣,谁给他的脸面,在京中作威作福,还纵容亲子横行市井!
在皇上的授意下,虞九阙打理着司礼监如山的折子和公务,还要分神继续搜罗长乐侯府那些个拽出一根,后面还连着八根的小辫子。
偏偏他最近不知是苦夏还是中了暑气,自从入了五月,眼皮子每日都和粘了浆糊一般,格外嗜睡。
浓茶喝了几日,不幸牵扯出胃痛,令他也不敢再饮。
因太忙,也顾不上去寻太医把脉,只得用个笨办法,让随侍带着一壶投了冰的水,实在犯困就用冰水沾沾帕子擦一把脸。
如此夙兴夜寐,提起长乐侯府,愈发恨得牙根痒痒。
……
月色当头。
督公府内,秦夏做了一盅牛乳绿豆沙。
这道甜品,在现代时秦夏都是用搅拌机做的,来了这里,为了尽快出沙,不得不用了另一个办法。
那就是改泡发绿豆为冷冻绿豆,靠着府内冰窖,提前一夜,将水泡绿豆冻成一个冰坨子,直接放到烧开水的锅中熬煮。
这般大火滚上一刻钟,绿豆快速开花出沙,及时抽柴、转小火、加冰糖、兑牛乳,慢慢搅拌,防止糊锅,中间不能忘了滤出脱落的豆子皮,锅中就仅剩下淡淡豆绿色的“豆沙”,绵密少渣。
盛出后在瓷碗中放凉,还可往里加各色配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