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弱小可怜但能吃(113)
他单纯地想,虞九阙办事缜密,若是想藏东西,定会藏在一个不易发现的地方。
这么一折腾,倒从其中飘出一张纸。
秦夏弯腰捡起,登时脸色一变。
“小夏,纸上写得是什么?”
方蓉不识字,见秦夏反应如此,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
秦夏却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冷静。
面前的纸上,笔迹潦草,字句零星,看得出虞九阙每次写时都很仓促。
但纵使如此,也足以令秦夏拼凑出一个事实——虞九阙的记忆,早就开始恢复了。
他正一点点通过回忆起的碎片,拼出自己的过往。
“小夏?”
方蓉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秦夏猛然回神,快速把纸张叠起,脑筋飞转,好歹是编出一个说辞。
“这些……是阿九写给我的。不是这回留的,是从前就有的。”
在方蓉看来,虞九阙写得一笔好字,必定也有好文采。
秦夏既然这么说了,那纸上写得,怕是什么只有两口子能看的私房话。
“干娘不问了,你快些收好。”
秦夏顺势把纸塞进自己的前襟,陷入了沉思。
既确定虞九阙至少找回了从前七八成的记忆,那么秦夏更加断定,自家夫郎的失踪不会简单。
继而又想,如若小哥儿真的回不来,他要找,该去哪里找。
秦夏严谨地开始琢磨,若想离得近些,总该也去盛京。
天子脚下的酒楼,便是皇子王孙、朝中高官也时常光顾,听闻前朝宫里的皇帝还乐意叫“外卖”,引得不少小贩每日在宫门外摆摊。
内侍做到虞九阙那个位子,在宫外也必定有宅子。
到时自己去偶遇一番,不知小哥儿还会不会认他这个“糟糠之夫”?
东想西想,秦夏都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给搞得无话可说。
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等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已经从堂屋出来,身在灶房。
他现在急需手上干点什么,让头脑冷静下来,捋顺思绪。
秦夏站在灶房发了一会儿愣,果断搬出面粉袋子,打算蒸上一锅大馒头。
刚出锅的大馒头,一个比巴掌还大,白胖暄软。
虞九阙胃口好时,一个人一顿饭能吃四五个。
他把面粉倒进盆中,一边和面,一边开始思索接下来的对策。
第60章 东宫旧臣
当天, 深夜。
齐南县的某一处。
暗室之内,虞九阙正坐在一张软塌之上。
他刚从昏迷中醒来不久,在一点烛光的照耀下, 显得脸色格外苍白。
记忆的最后, 停留在去柳家的路上, 自己突然遭了暗算。
对方将他强行掳走, 不知用什么法子软了他的手脚, 继而似要伪造出他被人玷污继而灭口的样子,弄乱了他的衣服,又掏出了一把刀。
生死攸关之际, 虞九阙本以为逃无可逃, 却没想到突然又冒出一伙人, 结果了那几个贼人, 把自己劈晕带走。
再醒来时,就已在此处。
枕边多了一个打开的木匣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方玉佩。
玉质温润,水头十足得好,看起来便是连宋府那样的豪富之门, 都不一定有一块这样的好玉。
很奇怪,在虞九阙看到这枚玉佩的第一眼,他就意识到, 自己认得。
这枚玉佩就像是一根线头, 顺着它向外拽, 无数清晰、鲜活的记忆在刹那间撞入脑海。
虞九阙足足呆坐在原地一刻钟,才勉强理清了这些事实。
梦里的红墙百转、九重宫阙。
梦里的袅袅宫香、金织蟠龙。
通通有了解释。
他甚至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虞九阙。
他本是流落盛京的孤儿, 因生得秀丽端正,不得不在街头乞讨时故意扮丑。
阴差阳错下, 他被宫里的一个虞姓太监在出宫时发现,认作养子,起了名姓,为的是将小哥儿送进宫中培植。
“小小年纪,便得了副狐媚子相。小九儿,这可不是你的错处,恰恰是你的长处!等你入了宫,听干爹一句话,只要舍得下脸皮,舍得下清白,凭你这副模样,要什么有什么。”
后来虞九阙干爹的计划说成也算成了,因为虞九阙确实在宫中出人头地。
说败,却也败了,因为在虞九阙得知自己是要被送去某个得势老太监的床上当玩物时,便想尽了法子,在保全自己的同时,送这位干爹去了冷宫扫地。
随之设计整治了老太监,把他踢下去后,自己得了个惜薪司提督太监的差事。
惜薪司听起来平平无奇,其实也是个颇要紧的地方。
掌着内廷里外上下的薪柴炭火用度,有足够的油水可捞不说,那些个宫里头不受待见的主子,为了多分几筐好柴好炭,还要赶着打发手下人来送孝敬。
不然任你是什么嫔妃贵人,大冷天的照旧挨冻。
而虞九阙与废太子的瓜葛,正从一筐冬日的宫炭说起。
他进宫前是个大字不识的孤儿,进宫后在内书堂勤学苦读,才通晓文墨、明白事理。
却也眼见得曾经人人都称道的贤明太子,一朝成为废弃宫殿里的“囚犯”。
虞九阙虽是个内侍,却也记得自己还是不入流的小太监时,曾在办差路上不小心冲撞了一个大太监。
对方登时就要上手掌嘴,恰逢太子路过,救了他一回。
为了当初太子的一句话,虞九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许人偷摸往圈禁废太子的地界送了点炭火。
而后……
他就暗地里成了东宫的人。
这样也不错。
虞九阙想,此事起于报恩,归根结底,还是他想要获得权柄。
在宫中,底层的内侍只会受人欺辱,只有爬到足够高的位子,才能保全自身。
太子见他年纪尚小,根骨颇佳,便暗中遣人教他练习拳脚功夫。
出宫前三月,他已在东宫旧臣的暗自运作下,得以从惜薪司去了御马监。
在大雍,御马监素来与司礼监分庭抗礼。
一个掌权,一个掌兵。
司礼监尽数是二皇子的人,太子只好求其次,先把虞九阙塞进了御马监,想着给那群老太监添添堵也好。
如今眼前的玉佩,无疑是东宫信物。
此刻,黑暗里突然响起一道人声。
“虞公公,公子对您信重有加,自从得知您外出办差的路上遭了埋伏后,便下令四处搜寻您的下落,务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暗卫一路追寻千里,发现您重伤后记忆全失,被人牙子辗转卖到齐南县。”
“正巧,齐南县正乃本官任职所在,我们本正在计划如何同您搭上线,哪知对方突然派人发难,对您下手,仓促之际,本官只得以救人为先。又担心您不解状况,产生误会,故而……对您下了些重手,还望公公见谅。”
虞九阙刚搞明白自己的处境,还没消化掉过去种种,就又被来人兜头撒了一脸“惊人之语”。
同时,他果断意识到了对方这一席话里最重要的一点。
“您说齐南县乃是您的任职所在,莫非……”
对方显然没打算藏头藏尾。
很快自黑暗中现身,朝虞九阙拱手行礼。
“在下齐南县县令,梁天齐。”
谁能想到这齐南县的县令,也是太子党的一员。
事到如今,他只有一个问题。
“梁大人为何笃定,我已经恢复了记忆?”
梁天齐直言不讳。
“实不相瞒,在下的夫人出自岐黄世家,深通祖传针法。方才请虞公公来此后,便请内人为公公把脉、施针。”
虞九阙淡笑一声。
“梁大人把玉佩公然摆在此处,显然也是在试探咱家。若是咱家恢复了记忆,那便是皆大欢喜,若是未曾恢复……咱家猜测,怕是一时半会无法从此处离开了。”
听到虞九阙换了的自称,梁天齐心下了然。
“公公言重了。”
虞九阙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没有怪罪梁天齐的意思,不如说,现下的自己还要仰仗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