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医术养夫郎(63)
孔老大夫与步故知是天才刚亮便出发,先是乘了牛车,到了多山之处,再步行了将近一个半时辰,才赶在了正午时候到了出诊之地。
不过,此次要看诊的并非穷苦人家,反而是扶余村中少有的猎户。院中挂满了各式野味的皮毛和干肉,屋子也是建得极好,黑砖灰瓦,不比清河村的富户差半点。
不说步故知有些意外,就连孔老大夫也是不解,向来不说有钱人家,就说小有积蓄之家,从来也都是寻巫医看诊,怎么这家竟是找到了万善堂。
院中站有一垂髫小童,穿着体面,就是还有些怕人,看见了步故知与孔老大夫也不敢上前搭话,还是孔老大夫主动前去对了出诊人家的姓氏,小童才领着他二人进了正屋。
正屋门刚开,浓重的烧纸味便扑面而来,再定睛看向屋内摆设,更是一惊——几乎所有家具器皿,都贴上了黄纸黑字的符咒,像是误入了什么宗教祭坛一般,处处都透露着诡异,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孔老大夫是见过这种场面的,还稍显镇定,可步故知虽听闻过巫医之名,但如此直接地身处其境还是第一次,便忍不住感到诧异。
孔老大夫心中有了答案,没有立刻跟着小童进里屋,而是对着步故知悄悄说道:“怕是已有巫医来看过了。”
步故知稍颔首。
孔老大夫又叮嘱了句:“待会儿看见什么都莫要提巫医的不好,只当我们是第一个接触病人的。”
步故知又是一颔首。
孔老大夫这才与步故知一道进了里屋。
里屋的情境比外间还要夸张,不说其他,只说病人躺的床架上,就密密麻麻地贴满了符咒,就连床边的木案上,摆着的碗里,装的也是烧过的符纸兑了水。
一阵一阵的凉意爬上了步故知的脊背,这根本都不算是巫医了,分明就是巫术!
步故知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又透过床帐看见了床上躺着的人影,心下便更是大骇。
——床上的人影简直已没了人形,四肢枯瘦,唯有大肚高高耸起,若是一般人乍一眼看去,多半会以为这是什么怪物!
孔老大夫也是一怔,但很快面色如常,低头询问小童:“这就是家中的病人吗?”
小童飞快地看了眼床的方向,身子颤了一颤,连忙收回眼,不自觉地退后两步,又咽了咽口水:“是...是我阿爹,他生病了。”
阿爹指的便是哥儿。
孔老大夫有些犹豫,又问道:“那你爹爹可在?”
毕竟孔老大夫与步故知都是男子,就算他们身为医者,不在乎性别之防,但总也要替患者考虑,看诊时还是要有这个哥儿的丈夫在场才最好。
小童像是急着出去,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爹爹上山打猎去了,不在家。”
一般来说,猎户多在夜晚打猎,白日里山上的动物都躲了起来,除了布置陷阱外,猎户一般不会在白日里上山。
孔老大夫还想再问,忽有轻微的动静从床帐中传来,像是被细线吊起的叶子,随风摆动发出的声音:“是...大夫吗?”
孔老大夫连忙应下:“是。”
那人想要应话,却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几乎像是用刀划着嗓子,声声尖锐又刺耳。
小童一听这声,撒腿便跑了出去。
孔老大夫则不敢再多有顾忌,几步上前掀开床帐,眼前的一幕,即使他已从医五十余年,也不禁胆颤。
——病人不仅是瘦的不成人形,就连面上和手上的皮肤都开始溃烂,发脓的恶臭简直要熏得人直呕。
而原先没闻见,是因烧纸味暂且将此股恶臭压了下去,可一旦近距离,这股恶臭便再也掩饰不住了。
孔老大夫的手都在抖,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将药箱交给了步故知,从里面翻出干净的巾帕,想要立刻为病人诊脉,却又听得床上之人的低语。
“大夫...你们看一次病,要多少钱啊?”
孔老大夫似有不解,明明这家是个猎户,又怎会如此在意诊费多少。
那人又是咳嗽了很多下,再停下的时候已是有些奄奄一息:“我这个病...咳咳,已经花了不少钱了,还欠了巫医许多,实在是再看不起了。”
“咳咳咳,我也不想再看了,可我男人…他不肯,又将你们找来了。可巫医都看不好的病,普通大夫又怎么能看好呢?”
第57章 死生
步故知拿着药箱的手越握越紧, 木质的手柄硌进掌心,生疼生疼的。
而孔老大夫显然要平静许多,听了病人之语, 也只是动作顿了顿, 随后用巾帕擦拭了病人手腕处的污浊,三指探脉:“老夫这儿看病要不了多少钱, 莫要担心。”
病人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微昂起的头也放下, 只是瞬间, 又开始无意识的痛苦低哼。
随后,孔老大夫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对着步故知:“你来看看。”
步故知依言将药箱放到床边的案上,箱角碰到了案上的瓷碗,发出一声“当啷”, 病人原是陷入了半昏迷, 但听到此声, 还迷迷糊糊地挣扎起来, 口中哼哼:“不...喝了...”
孔老大夫扫过那碗里的符水, 轻微地叹了声,又在收回眼的时候看见了步故知掌心通红的深痕, 起身让位之际,拍了拍步故知的肩, 却什么也没说。
步故知同样替病人探了探脉,面色越来越沉,过了半晌, 他看向孔老大夫,轻声:“是肝积之症。”
孔老大夫点了点头。
肝积之症就是肝炎或肝癌*, 一般来说在初期,只要治疗妥善,后续症状不会如此严重,如果单纯是肝炎,也有痊愈的机会。
但此病人已然腹水肿大如怀胎十月,又伴之皮肤溃烂,这是皮肤瘙痒难耐之际挠破生脓导致的,且面如陶土,再无半点生气,显然已是晚期。
晚期的肝炎就已成肝癌,即使在现代医学条件下,也很难痊愈,大多也只是依靠仪器徒劳地延长生命,而在古代,基本已是回天乏术。
一时无言,他们谁都知道,是巫医耽误了这个哥儿最好的治疗时间,可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
晚期肝癌会如摧枯拉朽般夺去病人的生命,通常整个过程也用不到半月,而这个哥儿的状态,自然不是这个过程的开始。
——他已活不了几天了。
步故知的手逐渐地攥紧,突然,毫无征兆地,他起身往床头,直接掰开了病人的嘴,动作还记得轻柔,可即使再轻柔,也惹来了病人痛苦地挣扎。
病人牙龈处不断渗出的血,深深扎进了步故知的眼,他不死心,略微抬起病人的鼻尖,又看到了已凝近黑色的血痕。
以及手下触到的病人滚烫的体温,这一切症状,都昭示着,这个病人确是肝癌晚期无疑。
步故知愣了一愣,后慢慢地收回了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孔老大夫面露不忍,翻开了药箱,取出了止痛丸,递给步故知:“你来喂他吃吧,好歹也能...减轻一些痛苦。”
步故知没有立即接下,他怔怔地看向孔老大夫,少有的语速急切:“黄柏、桑寄生、菟丝子、蛇床子、虎杖、半枝莲、白花蛇草、龙葵、何首乌、桃仁、赤芍、丹皮*可缓解肝积之症,对否?”
孔老大夫默默合上了药箱,没有应声。
步故知又继续:“艾灸三阴交,加之服用真武汤、十枣汤、五苓散*,可逐水、利水消肿。”
孔老大夫拿起了碗,准备外出寻童子接水,好让病人服下止痛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