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医术养夫郎(122)
康定帝手中笔一顿,奏疏上落下了个墨点,清了清嗓,神色有些不自然:“既然她诚心请了,朕总要给她些面子,不然回头又朝朕使些小性子。”笑叹了声,“麻烦!”
李忠正陪着笑,没再接话。
恰在此时,殿外的小宦官推门进来通传:“杨少卿请见。”
康定帝先是瞥了眼李忠正:“你瞧瞧,这不立马替他姑母‘讨债’来了?”再略颔首允了。
李忠正哪敢接这话儿,只憨笑了几声,就退了几步,站在一侧了。
杨谦一身风尘仆仆,任谁都能看出他才经车马之劳,如此面君,确有些不妥,可也无人敢指出。
杨谦步履沉稳,跟着通传宦官入殿,站定案前,一揖齐心:“臣大理寺少卿杨谦见过陛下。”
大梁并不通行跪拜礼,只在皇家大典与正式朝会时,臣下才会对君上行跪拜礼,除此之外,君臣私下会面只行揖礼即可,臣若行跪拜礼会被视为谄媚侍主,无君子气节而为人所不齿。
康定帝合了奏疏,扫过杨谦一身风尘时,面上未有不满,抬手虚抚:“少益,此行多艰,辛苦你了,坐吧。”
杨谦顺言直身,仍低着头:“是臣该做的。”再落座案下,动作熟稔。
康定帝笑了笑:“如何?江南冬景可美?”竟像是寻常寒暄。
杨谦这才抬起头,看向康定帝,也笑道:“美甚,若不是惦记着朝中公务与家中夫人孩子,臣倒想在江南多住些时候。”
康定帝笑着摇了摇头:“看来,江南有让你流连忘返之物啊。”
杨谦:“流连忘返之物倒不曾看见,只是看见了些奇景想与陛下说道说道。”
康定帝:“嗯,不必讳言,只当家里话闲。”
杨谦沉吟片刻,似是在回想:“是途径成州的时候,偶然瞧见了一棵大树,约莫有几十年光阴了,树干粗壮,合有两人抱,按理说该是枝繁叶茂的景儿,可臣抬头一看,竟有一半的枝儿呈枯败之象,但另一半却又生机勃勃。”
杨谦半垂了眼:“臣心下好奇得紧,便寻来种树人问其究竟,那种树人道,刚植此树时,盛景勃然,未曾有异,可偏不知哪里来的缠树藤蔓,藏在暗中生长,等到他们发现时,那些藤蔓竟已抢走了大半树木供养,且又顽固得很,用了各种办法都不能将其斩草除根,眼见着树木将有枯木之相......”
杨谦有些突兀地停在了这里。
但康定帝未有丝毫的意外,反倒是顺着问了句:“可是找到了斩草除根的方法?”
杨谦忙做拜服样子,对着康定帝一拱手:“陛下圣明,前不久,确实找到了法子,且已有成效。”
康定帝蓦地一笑,点了点杨谦,轻骂了句:“俗套。”
杨谦也笑着应下,但转又露了疑虑:“可臣尚有不解,还望陛下解惑。”
康定帝眸光一闪:“说。”
杨谦:“许是种树人寻到了方法,也见了些成效,那些藤蔓亦有些妖性,竟有聚生排外的样子,铆足了劲汲取树木的供给,才叫那颗树枯了半边,寻常人也没了办法,说是还需最初的种树长者出手,才能治一治那些乱根。”
康定帝不置可否,杨谦也没有再说,君臣二人默契地沉默下来。
就在这时,殿外小宦官又前来通传,说是礼部左侍郎请见。
康定帝屈指叩案,声出笃笃,对着杨谦:“最初的长者未必能兼顾此处,但......”轻笑,“但他也架不住有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叫人堵在了门前啊。”
杨谦方才在沉默中屏住的气,在此时长长地呼了出来。
康定帝看杨谦松了口气的模样,反而笑落到了实处,还嘱咐了一句:“朕就不叫你退下了,不过,只许看着,不许出言,不然,朕可是要让你姑母再好好教你一次规矩了。”
杨谦像是喜不自禁:“哪儿能劳烦娘娘,臣跟在陛下身边,自然学得好规矩。”
他故意转了转眼睛,一张娃娃脸本就有些稚气,在此时更显得有些像小孩子般故意讨好,只是他周身的气度偏又成熟得很,看下来倒显得有些奇怪,却足以逗康定帝发笑,“只是若是有人将所有事都推给臣,臣不能言,那陛下总要替臣说上几句了。”
康定帝睨了他一眼,笑骂:“真倒是与你姑母一般,半点亏都吃不得。”
第111章 请罪
礼部左侍郎范大人这五天里日子可不好过。
那日国子监的消息传来之后, 范大人便知道,他头顶的官帽怕是快戴不稳了,故也来不及整治家中那个不肖子, 就立马开始四处走动。
可谁能想到, 他这五日来吃的闭门羹竟比这五十年里吃的还要多。
他早知能留在京城里的个个都是人精,趋利避害、树倒猢散也是人之常情, 但他自觉此事尚有转圜余地,至少不至于到盖棺抬走的地步, 但怎么从前称兄道弟之人, 如今皆避他如灾星。
昨日好容易在散朝之时拦到了左都御史李大人,话还没说出口,李大人只丢下一句“杨谦要回来了”便让他心生胆颤,他也才明白先前所有人都不愿沾染此事的缘故。
朝中若说最难缠之人,杨谦论第二, 无人敢论第一。
倒也不完全是沾了他祖父的光, 而是杨谦本就能力出众, 又性情古怪, 他本可以依靠杨大学士为翰林入内阁, 但他偏偏自请去了大理寺,从小小主簿做起, 后连年晋升,五年便为四品少卿, 速度之快,实为大梁建朝以来第一人。
足可见其深得帝心,甚至要越过他祖父在今上心底的地位, 凡机密之事,无不由他杨谦去做。
朝中无人可敢招惹杨谦, 就连国师府要处理那个学子,也得趁杨谦不在京的时候动手。
事情坏就坏在,原先传来的消息是杨谦还有些时日才能回来,这期间说不定能让他们将所有罪责推到那个学子头上,再不济,也是各打五十大板的事。
却不料,杨谦竟然提前返京,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也难怪如今众人皆不敢与他接触,毕竟,若是被杨谦盯上了,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就连国师府,也不愿在明面上与杨府起冲突。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杨谦今日返京之后,前脚回府,后脚就入了宫,范大人现在觉得,莫说官帽了,就连他头上这颗脑袋都要被杨谦弄下来。
但在府中等死是万万不能的,范大人勉强撑起脊梁骨,也跟着入了宫,想着起码在今上面前还能争取争取,不叫他杨谦任意摆弄。
可刚入垂拱殿,范大人便觉得情况好似有些怪异,倒不是说杨谦也在这垂拱殿,而是杨谦面色实在是太过轻松。
他不敢直视圣颜,却敢偷偷瞧杨谦,这杨谦堂然坐在今上下首之位,神色悠然,甚至在发现他在偷瞧的时候还对他笑了一笑,仿佛两人不在垂拱殿,而是在散朝的路上偶遇,互相客套了一番。
但越是如此,他便越害怕,谁人不知杨谦是出了名的“笑面虎”,人前总是一副对谁都和颜悦色的模样,但人后下手却比谁都狠。
他想到此,竟觉得脖子一凉,额上冷汗直冒,也不顾什么君子气节了,“扑通”一声对着康定帝一跪,膝盖骨与冰冷的京砖相撞,声音甚是铿锵,听得杨谦忍不住一笑,收到康定帝一眼之后,才勉强敛了笑意。
范大人跪犹不够,甚至俯身一磕,将姿态放到尘埃之中,带着哭腔对康定帝道:“臣有罪,特来请罚。”
康定帝见左侍郎如此没骨气的模样,额头一跳,对左侍郎是愈发不顺眼,但他并不会因为这点礼节之事苛责臣下,反倒体恤地问:“哦?范卿来请什么罪?”就是只字不提免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