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医术养夫郎(110)
他适时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张司业:“而有能力让这些商贾全都听令的,便只有州府衙门里那群人了。”
张司业猛然一拍桌,震得瓷碗抖动,惹来张三娘不悦的视线,便连忙又收回了手,轻咳一声:“有理!”
但突然又有些迟疑:“可若是真如你推测的那般,那店家完全无需多此一举卖二十余斤米,只需等着那群人安排便是了。”
步故知眸中神色更是坚定:“这恰恰是让学生肯定其中定有官府命令之处!毕竟事无一万,成州大雪未必成灾,对州府衙门的人来说,囤货散货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但对商贾来说,却是有实实在在的折损在里头,精明者自然不会将全部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那店家恰恰就是这个聪明人,与其等衙门统一安排,不如在不被衙门发现的情况下,能趁机多赚一点便是一点,如此,才是商贾本性!”
虽然张司业和张三娘都是第一次听说“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说法,但都能完全理解其中之意。
张司业已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十分激动地看着步故知,不断地捋着自己的半白的山羊须,连连叹道:“好,好啊,只要能找到成州州府衙门让那些商贾囤货的命令,一切问题将都会迎难而解。”
步故知略拱了拱手:“此虽解局之法,可若是他们行事谨慎,那便不会留下文书命令,若想转而找商贾出来作证,一则未必会有人愿意承认官商勾结,二则在只有人证的情况下,那些人还有狡辩是我们教唆的余地。”
张司业点了点头:“是,你说的有理,此事事关重大,牵连的不仅是成州整个官场,还有当地的商贾,寻找证据未必会那么容易。”
他话有一顿:“想来晏明定是想出更加周全的法子了吧。”
张司业也跟着张三娘以字称步故知,说明他已是完全接纳了步故知,或者说是开始信任杨大学士与祝教谕的眼光了,眼中也不自觉地流露出欣赏之色。
步故知没有再卖关子:“学生的同窗乃出身于东平县魏家米行,所以,他比学生更加懂得商贾行事的道理。他曾与学生说过,米粮等物,经不起潮湿也经不起高温,若是要保证米粮的品质,自然要寻专门的粮仓储存,而州府衙门里的那群人既然想完全操控米价求利,自然是要将粮仓掌控在自己手中,而这囤粮运输出入,各家又有多少存货,也需记录清楚。”
张司业连连点头,原先他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是因为他素来只是个文人,只读过天下经书文史,却没了解过有关商贾行事的道理,但只要将其中原理吐露半分,他便能立马理解其中之意:“晏明的意思是,只要我们能找出成州州府衙门掌管的粮仓,并且能掌握粮仓账目或是那段时间他们大规模运粮囤粮的证据.....”
但话说到此,张司业又有些犹疑:“此事说来简单,可究竟谁能找到这些证据呢?”此人需得既有能力,又要深得杨府与张司业的信任,他已在脑中不断地搜罗。
步故知微微一笑:“若是张司业不嫌,学生这里正有一人选。”
张司业看着步故知的笑,陡然明白了步故知的意思,轻笑一声:“你是想向我举荐你那个同窗?”
步故知:“正是,在学生眼中,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他既懂得米粮行当里的规矩道理,身份又不引人注意,若是让他去调查此事,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张司业原先自然是没考虑到要将如此重大之事交给一小小生员,可步故知确实言之有理,且他们如今的一举一动定然逃不过时刻盯着他们的眼睛,若真从京城调派一人前往成州,兴许有可能打草惊蛇,反而陷入被动局面。
“那便如此办,我马上修书一封传给少益,让他将此事安排下去。”
“马上?”张三娘突然插话,张司业立马噤了声,握拳于唇佯装轻咳。
张三娘淡淡瞥了一眼自己的父亲,见状也没再多说,而是俯身吹灭了蜡烛,又走到火盆边,拿起铜火箸拨灰掩盖银碳上的明火:“此事就算再急,也不急在这一两个时辰,父亲还是跟我和晏明去前厅一同安心吃完这顿饭,行完祭灶的礼,再忙公务吧。”
她拉开了书房房门,霎时明亮的天光泄入,方才进来时,天上尚有浓云遮日,但在这短短时间里,竟有风吹云销,阴沉不再。
步故知与张司业皆往楚天看去,天边隐有残云舒卷。
但很快,风过无迹。
第100章 年集
步故知推开房门, 寒风盈袖,新雪入眼,院中枯枝屋檐皆垂冰凌, 在晨阳照耀下晶莹剔透地闪着光, 宛若一支支倒挂的水晶。
——是昨夜下了一场薄雪。
因着“瑞雪兆丰年”,今日又正逢腊八, 是故府中上下都觉得这是个天大的好兆头,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前些日子张三娘与步故知和款冬介绍京城风俗民情的时候, 特意讲了, 腊八这日,圣恩普泽,允许外城民众入内城摆集,是为年集。
届时不仅京城外城民众会入城设摊,而且将会吸引来自全国的走贩汇聚于此, 可谓“技巧百工列肆, 罔有不集, 四方珍异之物, 悉萃其间”。
往年此时, 杨府上下都会前去凑个热闹,但今年因着杨谦不在, 张三娘又要忙着在除夕前处理完正阳街被烧的四家铺子的各种事宜,也就没了这个打算。
不过, 张三娘还是建议步故知与款冬前去看看,毕竟此乃一年一度的盛会,既然碰上了, 那还是不要错过。
步故知去侧堂洗漱完,回到寝居, 款冬依旧在安眠。
因款冬有着在东平县经营镜饮的经验,张三娘便提出想让款冬帮着处理铺子事宜,款冬也没推辞,这几日忙前忙后,一通下来,还真的替张三娘省了不少功夫。
只是昨夜遇到了些许棘手的事,款冬与张三娘讨论许久,才定下解决的法子,等到回房,已近子时,自然,白日里便起不来。
步故知问了问时辰,已是将至巳时,此去城南,乘车路上要花费两个时辰,若想玩个尽兴,又不至于夤夜才归,那么现在就得出发。
他坐到床边,将手伸入被褥中,捏住了款冬的手,以指腹薄茧摩挲着款冬的掌心,酥痒之感扰醒了款冬,但意识依旧昏沉,只想抽手再次入眠。
步故知牢牢牵住了款冬的手,又俯身于款冬耳边轻言:“冬儿,你再不起,我们便赶不及去年集了。”他早上还未说过话,故嗓音格外的低沉,温暖的气息钻入了款冬的耳,引得耳廓耳垂微微泛红。
款冬一听“年集”二字,瞬间睁开了眼,只是困意仍在,根根分明的长睫小扇似地反复扑簌。
步故知知道款冬是想去的,便半扶起款冬:“想去就不睡了好不好?到车上还能再睡两个时辰。”
款冬自然而然地在步故知怀里稍侧过身,搂住了步故知的脖子,靠在了步故知的颈窝处,微眯着眼,挣扎地与困意对抗着点了点头。
等到换衣洗漱又用完朝食后,要去年集的兴奋之意已然取代了困意。
款冬坐在马车中,时不时掀开车帘朝外张望,惹得步故知无奈,只得脱下大氅裹在了款冬的身上,以免款冬在这忽冷忽热的环境中被寒气侵了体。
说来上车前还有一番“闹剧”,杨睿见款冬与步故知要去年集,就吵闹着也要跟着去,本来他们都准备带着杨睿一道了,但才醒的张三娘听到消息,妆发都没打扮,便连忙赶来又抱走了杨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