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95)

　　刘学坐到她身边，她就将电视打开，和他一起看电影。
　　她感慨道：“现在的人呀，干什么都讲究一个速度，其实有时候越方便，越少了点什么，阿姨小时候过年，那得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准备，现在都是到年头了，出门买买菜，包包饺子，看个春晚，等零点一过，这一年就算过去了，这样不好。除旧迎新，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习俗，我们得去其糟粕，留起精华，不能都给一笔带过了，对吗。”
　　刘学郑重点头：“对！”
　　苏婧看着他笑，目光和蔼温柔，“阿姨不知道怎么的，一看到你，就想跟你说很多很多话，你不会嫌阿姨烦吧？”
　　“当然不会！”刘学疯狂摇头。
　　“会也不能告诉我。”苏婧撇撇嘴，“阿姨是会伤心的。”
　　刘学被她逗笑。
　　廖远停和誊站在厨房。
　　廖远停：“菜谱。”
　　誊：“是。”
　　他将搜到的菜谱递给廖远停，廖远停抿唇，看文件似的逐字逐句扣，“生抽和老抽，有什么区别。”
　　誊：“字不同？”
　　廖远停：“滚出去。”
　　誊：“是。”
　　廖远停开火，热锅，卷卷袖子，系上围裙，倒油，拿出西红柿和鸡蛋。他不是好高骛远，眼高手低的人，非常识时务地从最简单基础的饭菜做起。
　　苏婧嗑着瓜子，看誊从厨房出来了，微微偏身，疑惑地嗯了一声，“远停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刘学一愣，也疑惑地嗯了一声，“他不会做？”
　　“他哪儿做过。”真是成家了，长大了，苏婧欣慰的，调侃的，“他就没进过厨房。”随即，她意识到什么，高深莫测地看着刘学，“他跟你说他会做？”
　　刘学哭笑不得，起身：“我去看看他。”
　　“诶。”苏婧拦下他，“这男人啊，得顺着，养着，他想干，他想表现，就让他干，干的好不好另当别论，记住夸他，越夸他，他干的越起劲，就算干的不好，慢慢的也熟能生巧了，他开心了，你也享福了。”
　　刘学顿住，恍然大悟，打开新天地。
　　苏婧看着他醍醐灌顶的模样，笑着嘱咐：“婚姻是需要经营的，孩子，两个人长久的在一起，靠的是维系，爱才能撑多长时间，就算是爱，也是需要续航的，续的好了，一辈子幸福，续不好，半途而废。就像现在，你去了，他感觉被戳穿了，他就再也不会进厨房了，那是何必，既然他有心，那就接受他的心意。”
　　刘学心里甜滋滋的，止不住笑意：“我知道了阿姨。”
　　苏婧摸摸他的侧脸，眼底忽然闪过一丝哀伤。
　　乐极生悲说的大概就是这样了。
　　她深吸一口气，递给刘学一把瓜子，“阿姨教你这么多，你不得报答阿姨？”
　　刘学嗯嗯两声，“阿姨您说。”
　　“还阿姨？”苏婧佯装生气，“看来这妈我是应不上了。”
　　刘学瞪大眼，血蹭的窜到头顶，屏住呼吸，张张嘴，试探着：“妈……妈？”
　　“诶。”苏婧眼眶红红的，揉揉他的头发，“妈妈的好孩子。”
　　刚把菜端上桌的廖远停顿住，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么快就改口了？”
　　苏婧搂着刘学：“现在我有两个儿子。”
　　廖远停微微皱眉。
　　苏婧：“怎么，你还不乐意？”
　　廖远停笑道：“妈，改口得给红包。”
　　苏婧瞪着眼，愣是让廖远停堵地说不出话，“今儿来的匆忙，我下次来补上！”
　　廖远停摇头，抬抬下巴，严谨道：“字据为证。”
　　苏婧气笑了，“你真是我好儿子。”
　　都笑了。
　　两三道菜，米饭，排骨汤。
　　因生疏导致做饭时间有点长，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拆穿。
　　说实话，还挺好吃。
　　誊没有味觉，忽略不计，剩下三个人都对此表示很满意。
　　他们吃完饭又聊了会儿，看看电视，就出门采购烟花爆竹去了。苏婧说到时候来和他们一起放，买的烟花都是大烟花，誊提着毫不费力，又给小白和小灰买了红红火火的新衣服，新罐头，准备让他们也过个年。
　　不少人给廖远停打电话，发消息，意思是过年想来看望，廖远停一一婉拒。刘学不解，廖远停摸摸他的脑袋，没说话。
　　临走时，廖远停支开刘学，问苏婧，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婧不解，问他什么意思。
　　廖远停：“我回家那天，你在卧室，对吗。”
　　苏婧：“我在路上，手机静音，没听到。”
　　“妈，不要骗我。”
　　“妈妈没骗你，我跟你爸爸感情很好——”
　　“爸说让我把你接回来，我在去的路上，接到你的电话，你说你到家了，让我不要担心。”
　　“是，因为我当时就在回来的路上——”
　　“太拙劣了，妈。”
　　苏婧看着他，廖远停垂眸：“不要骗我。”
　　“哪里拙劣呢？”苏婧不懂，“只是时间凑巧而已，我看到手机的时候，先给你爸爸回的电话，知道你来找我，才给你回过去。”
　　廖远停说：“拌嘴的原因。”
　　苏婧一哽。
　　“什么时间回去。”
　　“他说他顾不上你，他没有获得你的原谅，你为什么回来。”
　　这一串三连问让苏婧脑袋发懵，她叹气，“是这样的远停，妈妈没有必要骗你，当时的确一时气急了，但我知道这个行为不好，所以尽快回来了，何况临近过年，我不想让这些小事扫了我们过年的兴致。”
　　廖远停微微眯眼。
　　“妈，一个谎要用无数谎圆。”
　　“我现在就给小姨打电话。”
　　“廖远停！”
　　母子对视，苏婧闭闭眼，无可奈何，“你就这么逼问刘学吗？”
　　“这是询问。”
　　“那什么是逼问？”
　　“一，说实话；二，我亲自去查。”
　　“……这明明是威胁。”
　　“不要骗我，否则后果自负。”
　　苏婧看着他，声音沉了，“远停，这是你对妈妈说话的态度。”
　　廖远停淡淡地否认，“这是威胁。”
　　“……”
　　“所以，你在。”
　　他肯定了答案，“告诉我原因。”
　　“没有为什么。”苏婧也不装了，“这是我和你爸爸之间的事，跟你无关，还有。”她认真道，神色有一丝倦怠及厌恶，“不要用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说话，妈妈教过你，谦逊，低调，温柔。”
　　那副嘴脸，跟廖华恩一模一样。
　　她头也不回地驾车离开。
　　廖远停站在原地许久。


第111章
　　廖远停像廖华恩，廖远停自己知道。
　　他从别人的赞扬，苏婧的眼神，以及廖华恩的隐喻中，都能感受到。
　　这也是苏婧教给廖远停的第一条人生道理，要平等的对待任何人，不要因身份或背景等等一切外在条件对人有高低之分。廖远停很懂事地将这句话贯穿，所有人都认为他友善温柔，极好相处。
　　他有意控制，却也控制不住地泄露强势冷漠甚至是不屑的一面。
　　他排斥廖华恩，发誓不要成为他那样的人，但身体里流着一半他的血，仿佛一种基因上的主导。他不得不和天性做抗争。
　　窥探到他劣根性和阴暗面的唯一一个人，就是刘学。
　　尽管是被动。
　　童年，廖远停没什么怀念的。他的童年乏善可陈，没有任何有趣的事。简单地概括为，他出生在一个有权有钱的家庭，他的妈妈一直陪着他，照顾他，教育他，父亲因工作常常缺席。
　　但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苏婧的状态都很不好。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在临界点，像烈日下放着易燃易爆炸的美丽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