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82)
他笔尖停顿,微微抬头:“无论做什么,我都想做到最好,而且我不认为自己不能做到。”
他看向廖远停,“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那一瞬间,仿佛被定格,廖远停看着他,长久的沉默。
他好像看到自己。
看到他高中时的年少轻狂和意气风发,在所有人都认为他、窦静云、沈舒杭三个人里,沈舒杭的高考成绩一定会是最好的时候,他发誓,他一定是考的最高的,他不认为沈舒杭能压他一头,就像刘学不认为李峻就能压他一头——既然可以是他,为什么不能是我?
刘学开始给自己加课。
他现在起的比之前更早,睡的比之前更晚,天天如此。廖远停从未催他上床睡觉,早上醒来看到他在学,也没有打扰他,而是无声无息下床,有时候他晚上忽然睡醒,看到刘学趴在桌子上睡着,会把他抱到床上,如果是早上,就把他喊醒。
一个人想努力,老天爷都拦不住。
两个人莫名过上没有分居,神似分居的生活。
正好临近年关,廖远停也忙,他们就互不打扰,各忙各的,一瞬间进入老夫老妻的生活状态。
廖远停抽不出时间和精力去忙其他的事,调查的事就暂时搁置。苏婧从那天起再没有联系过他,他也没有回过家。
周梅提前和他商量,年前能不能早走两天,他想置办置办年货,因为她的儿子都回来过年,廖远停答应了,连带着李单同样。
到誊了,誊微笑着说:“我跟着您。”
后来廖远停从窦静云那里了解,誊是混血儿,常年戴眼镜是因为畏光,被卖到日本后,听觉和嗅觉培养的极其敏锐,视觉还会分散他的注意力,所以他一般靠听和嗅。
从日本到澳门,再到内陆,主人在哪里,他就在哪里,他就是一把随时可以出鞘的刀。
主人的意愿就是他的意愿。
随着相处,大家对誊的认可和好感与日俱增,李单除外。
他不和出老千的人玩。
他认为誊不讲武德。
誊还是那样微笑地着看他,仿佛眼镜后的眼睛是眯起来的。
虽说过年还早,但过年的确是一件让所有人都期盼的事。
班里的同学也都开始聊,终于要放寒假了,今年要去哪里玩,可能会收到多少压岁钱,又要见哪几个不想见的亲戚。
刘学不参与,因为过年这件事对他来说,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奶奶在世时就是这样,其他村民阖家欢乐,在外地打工的人都开着小轿车提着礼品盒陆陆续续回来,一片喜气洋洋,欢声笑语,他们家就安安静静,祥和至极。
但翠鸟每次都会来给他们过年,刘学几件好看衣服都是翠鸟买的,她说刘学就是她的孙子。
刘学短暂地思想抛锚,又投入到刷题里。
李峻借他的高一笔记本他看了,但他要补的东西实在太多,李峻只能再拿其他科目的给他,可是其他科目李峻没有笔记本,知识点都记在课本上,他就让刘学等明天,明天他拿高一课本来。
刘学说好。
但李峻第二天没有来。
刘学有些纳闷,问老师,老师说他请假了。
第三天,也没有来。
老师说李峻的妈妈生病住院了,他得照顾她。
刘学脑海中闪过那个摆摊的,憨厚老实的中年妇女。
他皱着眉,抿唇坐在位置上。
刘学想去看看他。
回到家,他站在廖远停跟前,有些犹豫。
他不知道廖远停会不会同意,就简短地和他说了:“李峻是我的朋友……他给我带笔记本,买馒头,还让我竞争年级第一……”
廖远停微微挑眉,挠挠他的下巴。
“想去就去,让周梅带你买点水果,誊。”
誊站在廖远停身边。
话却是对刘学说的,“让誊跟着你,注意安全。”
之前撞偷拍者的车廖远停懒得修了,干脆卖给二手车行,他开另一辆有些年头的老车,李单开送刘学上学的新奔驰。
李单一摸到这个方向盘就感慨,感慨自己什么时候成为有钱人。但他有点不爽,因为誊坐在副驾。他偷偷翻个白眼,想着反正他也看不见。
誊微微偏头,朝他笑了一下。
李单:……
李单:“说实话兄弟,你有没有感觉自己有点恐怖?你晚上睁眼睡吗?”
誊说:“闭眼。”
李单:……
李峻和母亲在第三人民医院,离市中心很远,甚至快出市区。
在他们走一半的时候,李单接到一个电话,脸色当时就变了。
“诶您说您说……呃……这……”他看眼后视镜里的刘学,“这……不……不合适吧……这个……好的,好的,是,我知道了,好的。”
电话挂断,刘学好奇地看着他。
李单咽口唾沫,张张嘴,不知道怎么说:“那个……夫人要见你。”
刘学茫然:“谁?”
“书记的母亲,苏婧。”
刘学瞪大眼,“见,见我?”
“是的。”李单抿唇,“夫人说,就现在,她在花园广场等你,希望你尽快,我们……是……去医院,还是……见夫人?”
刘学心跳很快,他眼眸微转,问:“廖远停知道吗?”
李单摇头,“应该……是不知道……的吧……”
刘学点头:“好,见。”
李单说:“那我跟书记说一声?”
刘学摇头:“不用。”
他攥紧了手,悄悄深呼吸,将掌心掐的通红。
那就见嘛。先见,见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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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的细节有很多,完结你们可以再看一遍,从后往前,从中间,无论怎样都可以。
有些内容不会写清楚,全靠个人理解。
至于文里人的做法和看法对不对、应不应该,好不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时间、地点,我有意模糊,内容纯属虚构。
第101章
广场花园,就是刘学之前住院,周梅偷偷带他跑出来玩的中央广场,在那里,他第一次拥抱廖远停,后来在这里和他划船,约会,他们十指相扣,说说笑笑。
工作日,广场人不怎么多,大部分都是老人,棋子似的零零散散洒落各个角落,阳光照着,有几个年龄不大的小孩儿在奔跑,蹲在大人身边玩小玩具,天上飘了一只蝴蝶形状的风筝,飞的不高,能看到上面眼花缭乱的花纹,风筝线隐进天空,刘学下意识找风筝的主人。
不远处的长亭,站着一个穿深蓝色羊绒开衫,黑色长裙的女人,她戴着墨镜,盘着发,身形匀称,气质优雅。
她微微仰头,似乎也在看天上的风筝。
感受到什么,她朝这里看来。
风和日丽,她摘下墨镜。
她画着淡妆,依然能看出岁月在她美丽面容上留下的痕迹,那些时光酝酿出的细纹让她拥有成熟韵味的风情与沉淀,眉眼温柔。
百米外的男孩儿安静地站着,身后是绿意盎然的四季青。
他穿着校服。
白色与蓝色的交融,像天空的颜料有一笔溅在他的身上——那鲜活蓬勃的生命,纯粹干净。
他朝她走过来。
站在她面前,三步远的距离,很有礼貌。
“阿姨,我是刘学。”
苏婧不动声色打量他,清秀的面容,瘦削的身材,背挺的笔直。
他站着,让她想起很久以前,学校植树节组织的植树活动,她做表率,种了一棵干干净净的杨树苗。
苏婧放轻声音,温和道,“你好呀,我是廖远停的妈妈,苏婧。”
刘学睫毛微颤,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他紧绷着。
苏婧从包里掏出纸巾,将长椅擦干净,还没开口,刘学说:“阿姨,我扔吧。”
苏婧看着他,他不敢和她对视,只低着头,大着胆子接她手里的纸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