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190)
刘强抿着唇,左思右想,面对孙昭疲惫的眼神,最终点头,将钱收下,出了他家的门。
自那以后,他再没出现过。
“毫无踪迹。”李海汇报着,“人间蒸发了似的。”
柏佑清皱眉,“失踪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他的妻子没报警?”
“没有。”李海摇头,“我跟了她们一段时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奇了怪了。”柏佑清看向廖华恩,“你怎么想。”
“不能再拖了。”廖华恩当断则断,刘强是生是死无所谓,重要的是刘学。因为只有他,才切实关乎他们的利益。他们的利益。廖华恩莫名顿了一下,应当是关乎廖远停的利益,而廖远停关乎他廖华恩,所以才会有这种间接性利益。
他想起廖远停的话,在心里默认他这一想法。那就是他抓到了邓淮的把柄,以至邓淮要破釜沉舟,把刘学抓走,形成牵制。大家互卡一张底牌,将你死我活的局面搞成共存亡。
拉人下水,是邓淮最擅长的手段。
“西山监狱里的人到底是谁?”廖华恩看着柏佑清,“老柏,你有事没告诉我。”
柏佑清叹口气,“我是真不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他酝酿了片刻,说:“几十年前,我有一个朋友,叫邓平山。”
邓平山,邓家老大,深受邓老爷子喜爱。他为人耿直、性格沉稳,颇有刚正不阿的两袖清风架势。嫌少有人知道,他还有个双胞胎兄弟,叫邓淮。
邓家虽非名门望族,但邓老爷子早些年间是院士,倒也能称得上是知识分子家庭。就是这样的家庭教出的两个孩子,天差地别,大相径庭。又因为两个人长着一模一样的面容,所以鲜少有人能分辨出其中一二,便有了矛盾的开端。邓淮不明白,为什么一模一样的长相,大家却明显更喜欢邓平山。从邓平山被认成是哥哥开始,同一时间出生的孩子,为什么他就是哥哥,自己就只能是弟弟?
“我刚认识邓平山的时候他没跟我说那么多。”柏佑清笑着,“我也从来不知道他还有个弟弟,直到那年暑假。”
攀比心是一个人藏都藏不住的东西,邓淮想要各方面碾压他,让大家都更倾向于自己。所以他表现的比邓平山更稳重,也更成熟,甚至是世故。但柏佑清偏不喜欢这样的人,他就喜欢邓平山那样简单而又直接,如他名字般像一座没有陡峭悬崖的山峰的人。这也是他会一把手扶持廖华恩的原因,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和邓平山是一类人,都拥有那种不愿为什么而折腰的耿直与孤傲。这是柏佑清所缺少的。他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圆滑而又复杂的人,所以他喜欢和简单的人打交道,看邓淮这种心眼子多的就一看一个准。
也是在那天,无意间撞见对方,他才知道邓平山原来还有个双胞胎弟弟,叫邓淮。
提起邓淮,邓平山少见的有神情的面容上多了一丝叹息。
他们的父亲也就是所说的邓老爷子信奉儒家,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仁义礼智信,所以他要求孩子们要孝顺,弟弟要敬爱哥哥,哥哥也应该庇护弟弟。邓平山经常跟在邓老爷子身边,久而久之也潜移默化地传承了他的思想,为人处事与思考问题、处理问题的方式都与老爷子相得映彰。但这一切在邓淮看来,就是三个字:不公平。
所以他闹、他吵,他又挣,又抢。他要得到他应有的,更要得到他所被亏欠的。只是这些思想和行为在他父亲看来,都是幼稚与心性顽劣。他越要求什么,邓父就越不满足他什么。久而久之邓淮也破罐破摔了,反正无论他怎么做,大家都会更喜欢邓平山,无论他怎么表现,都没人看得到他,索性他就不装了,反正无论如何他邓淮都是个恶人,那他就恶呗,还自由了。
自那天起,邓平山的眉头就没再平过,柏佑清也开始时常听起他提起邓淮,无论什么时候,邓淮都是在闯祸和闯完祸后让邓平山擦屁股的路上。每闯一次祸,邓老爷子都会把他打的皮开肉绽,但邓淮死性不改,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用报复似的行为搅得全家不得安宁。
直到那次。
“邓平山是个什么人呢。”柏佑清回忆着,说:“他连递给女下属的文件都会由办公室转交,非常注重自己的名誉与风评。”他看着廖华恩道:“就这样的人,强奸十几岁的未成年,使其下体永久性损伤,你觉得可能吗?”
廖华恩说:“你是说邓淮让邓平山替他顶了罪。”
“我的猜测。”柏佑清无奈,“我没有证据。”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搁置这件事几十年的原因,哪怕邓平山是他的朋友,他也束手无策。
廖华恩点了点桌子。所以邓淮才会着急忙慌的抓了刘学,是怕这件事暴露吗?但是不对,总觉得漏洞百出。
“他如果让邓平山为自己顶罪,为什么没有永绝后患?”廖华恩不解,“留下邓平山,就永远留下一个定时炸弹,他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的确是这样,但华恩,我突然在想另外一个问题。”柏佑清说:“如果远停说的没错,我们抓到了他的把柄,那么这件事很有可能是真的,既然是真的,你又为什么能轻而易举的见到他?你见到邓平山以后邓淮就把刘学抓起来了,行动不可谓不迅速,这说明他一直派人监视着这里,要么是你,要么就是邓平山。”
“邓平山的可能性大一些。”廖华恩冷笑一声,“守着这么大一个秘密,邓淮能心大到不放自己眼皮子底下?”
只是既然这么机密,身为死对头的廖华恩能见到他,的确是一个疑问。
难道他在等他?就等他见到邓平山,然后把刘学抓了?
不对,他要想抓刘学,他早就应该抓了。
廖华恩折损了他两条人脉他都忍了,没有要彻底撕破脸的意思,现在的态度可是很明确了,除非有另外一种可能。
他一直守着邓平山的确是在等人,却不知道等的是什么人。
但无论是什么人,都肯定是极为重要的人。
对于邓淮重要的人,要么是极为有利于他,要么就是,极能威胁到他。
而至于这个重要的人究竟是谁,怕是只有邓平山才是能解开密码的钥匙。
廖华恩说:“还能不能查到关于邓平山这起强奸案的档案?”
柏佑清说:“那得查了才知道。”
话音刚落,廖远停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在电话里问,根据廖华恩对邓淮的了解,最有可能把刘学带到哪儿?
依他对他的了解。
廖华恩久久沉默,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所有东西都要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安稳,恐怕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家。”
第184章
刘学醒来的时候头嗡嗡的,他嘶嘶地低喘两口气,眼前一片昏暗。他仔细地感受了一下,知道了自己的状况:双眼被蒙,手腕被绑。但身下没有感受到冰凉。他猜或许自己正坐在一张垫子上,又或者地毯,因为这个触感跟当初刚和廖远停在一起时卧室里铺的那张羊毛毯有些相像。
“醒了。”对方说。
刘学辨识了一下声音的方向,丝毫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惊慌。他舔了一下唇,“我渴了。”
对方沉默片刻,起身倒水,半蹲在他面前,将水杯递在他的嘴边。
刘学不疑有他,仰着脖子喝的很干脆,就是有些费劲,水流顺着嘴角流至衣领,有些湿。他说:“给我擦一下,很难受。”
对方显然又沉默片刻,随即抽了纸巾,敷衍地将水渍擦掉。
“挺有意思。”他笑着,“你不害怕。”
刘学反问:“为什么害怕。”
没有回答。
刘学不傻,他自己没有得罪任何人,被绑在这里的可能性只有一个。所以当初看到那群堵着他的路的人时,他紧握的拳松开了。廖远停给他报的拳击馆里学到的防身术他用都没用,不能说是主动投怀送抱,基本也是半推半就的束手就擒被绑了过来。他知道,这或许是调查事情最大的一个突破,又或者说,是离真凶最近的一步。他们不来找他,他还想来找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