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166)
建设家乡……窦静云皱眉沉思。
刘学眼睛亮亮地看着廖远停,凑近他,说:“你知道吗,李峻以前跟我说,其实他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他好好学习,完全是因为他妈妈,他不想让她伤心而已,或许他会开一个店,让他的妈妈不用再冒着风雨推早餐车,但现在他想当一个医生,有了自己的理想和目标,这好伟大,特别伟大,超级伟大。”
建设家乡……窦静云皱眉沉思。
廖远停笑着揉揉他的脑袋。
“你好棒。”刘学星星眼,一个劲儿地夸他,“廖远停你特别特别棒。”
建设家乡……窦静云皱眉沉思。
廖远停耳尖红红的,在餐桌底下握住他的手,声音很温柔,“好了。”
“周姨!”李单讨好地给她夹块儿肉,嘿嘿地笑。
周梅哭笑不得:“傻。”
建设家乡……窦静云皱眉沉思。
彦晞看了一圈,好奇地问:“咦?面具哥哥呢?”
桌上沉默了一瞬,廖远停解释道:“他等下就过来了。”
建设家乡……窦静云皱眉沉思。
突然,他一拍桌子,兴奋道:“不就建设家乡吗,我也行啊,我能在国内开个连锁赌场,丰富大家的娱乐生活。”
周梅筷子夹着的肉落到汤里,目瞪口呆。
李单哈哈大笑,誊沉默地坐在角落里,廖远停抿了下唇,“你等会儿再建设。”
他维持着正常生活的进行,“都先吃饭。”
刘学眯了眯眼,突然说:“也不是不行啊。”
廖远停:“……”
众人:“……”
窦静云:“是吧!”
刘学看向廖远停:“那些人,有没有可能也参与赌博?”
廖远停瞬间明白了刘学的意思。
“当然有可能。”窦静云抱着膀子,“每年去澳门赌博的内陆大官多的数不胜数。”
“赌博是什么?”彦晞好奇地看着他们问。
“是一种违反法律的行为。”廖远停看着他,又看着窦静云,“违法的事情我们不能做。”
窦静云的白眼翻到了天上:“真想让大家看看去年某人的嘴脸……”
刘学低头笑,廖远停咳嗽一声掩饰尴尬,“吃饭。”
他再次强调,这茬算是过去。却也知道他们说的是对的,黄赌毒,既然敢拐卖妇女儿童卖淫,赌博看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不确定,不代表没可能。只是要怎么从这条线展开跟踪,需要格外谨慎,不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你在想什么?”刘学问。
晚上,又到了夫夫俩的谈话时刻。不知何时他们养成了一种在被窝里说话聊天的习惯,话题也总是围绕着大家一致的目标所展开。
廖远停对上刘学探寻的目光,忽然翻身下床。
他只穿了条睡裤,赤裸的上半身还有创伤遗留下的伤疤,纵横交错,腰腹横着的缝合线像一条黑色细长的毒蛇盘在腰间,宛如一把锋利的武士刀。此时此刻他像个刽子手,挥刀斩断一些人的头颅,鲜血四溅,溅到刘学脸上,他眨了眨眼,看着廖远停弯腰在本上写写画画,心跳的厉害。
廖远停专注的神情让人不敢直视,他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唇,认真的时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种能干翻整个世界的沉静和狂妄。刘学无法抵抗这样的他,这是他的梦想,他的目标,让他无时无刻不提醒自己,他想成为像廖远停一样的人,从救他一个,到救更多人,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拼尽最大的全力。
他轻轻下床,在廖远停直起身体的瞬间从后面抱住他。不会有人不爱他,了解他的人会在每一次了解后重新爱上他。
男人的身躯温热有力量,刘学细细地摸索着那些伤疤,伸出舌尖轻轻舔他们蜿蜒的纹路。廖远停呼吸渐重,仿佛舔上了他的神经末梢和血管,一种酥爽的颤栗令他兴奋的颤抖。他转身捧着刘学的脸,微微将他提起,色情地舔舐他的嘴唇,像雄兽对雌兽的爱怜,他们额头抵额头,鼻尖碰鼻尖,刘学睫毛微颤,他说:“我们会成功吗?”
廖远停勾起唇角,坚定地回答他:“我们一定会成功。”
在他身后,是一整张计划蓝图。
第162章
廖远停先去了彭怀村,曾书记看到他坐着的轮椅大惊失色,骇然问道:“廖书记你……你不是去学习了吗?!”
廖远停微微笑,说是的,只是回来的路上出了点事故,虽不是永久性残疾,但坐轮椅相对好一点。
曾书记拍着自己的心口长舒一口气。廖远停问他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曾书记疯狂摇头,一个劲儿嘱咐他好好休息。廖远停也没再强求,抽出手杖上了二楼,自己在村室居住的地方。
这里几个月没人来过,已铺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本就稀少的家具如今看起来更是可怜,甚至是苍凉。思及此,廖远停又去了趟刘学的家。原本的瓦屋如今更是破败,又经历了一轮风雨,显出再强撑不得的衰落,梁上的瓦砾压的更低,屋内漆黑的环境不曾让人想到过这里曾经还居住过两条生命。
就是这样昏暗的天,徐喜枝抓住他的手说要让他杀了刘学。杀了刘学,这在当时的廖远停看来是天方夜谭,什么样的人要被自己的亲人杀死?他一直都认为这是徐喜枝给他下的套,但当他思考,如果自己从未出现过,徐喜枝真的能留刘学自己在这个世上吗?不会,她会杀死他,以一种决绝的方式表达她对刘学的爱和这个世界的失望,如同陈向国和翠鸟。
经历过一次死亡,廖远停对人生有了更深的感悟。在此之前他还在不解,为什么就这么轻易地死去。但后来他理解了,因为死亡,是他们唯一能决定的事。
他沉默地站在落叶里,手杖是他的支撑,也是他的剑刃。他撑着这根手杖,能清楚的记得他是谁,又是因为什么站在这里,更是让已逝的人看清楚,他还在坚持,他还没有放弃。
李单说:“书记,庄书记回电话了。”
廖远停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将手杖收了,重新坐回轮椅。
李单推着他,有点好奇:“书记,庄书记会帮我们吗?”
廖远停看他一眼,李单闭了嘴。
“他会。”廖远停回答,又补上一句,“没关系。”
李单惊讶,他先是有种被冲击的不敢置信,又感到推心置腹的感动。一次车祸,改变了廖远停太多。让他从高高的山上下来,成为一个普通人,让他们之间尊重平等,关系友好。
但李单也知道,虽然廖远停愿意包容他,他却不能越过身份那条线,他会更加死心塌地地忠心跟随,绝不会恃宠而骄,他要更加努力的锻炼自己、提高自己,成为廖远停的得力干将,左膀右臂。
廖远停看着他突然凝重的目光,就知道他又思想抛锚了,只得无奈提醒:“走过了。”
李单:“……啊?噢噢……”
庄泽翰在村室等着他们。
对于廖远停的到来他想过很多,这么久不见突然到访肯定事出有因,但当他看到廖远停无法直立行走的双腿,要靠轮椅渡过下半生的时候,他的脑子一片空白,那些设想与可能统统化为灰烬,他说出的第一句话不是询问原因,而是:“你才二十四岁啊……”
他的语气里透露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惋惜甚至是浓重的遗憾。他在这个面色平静的青年人面前,一肚子的话到嘴边统统说不出口。他突然想起很早之前廖远停问他:都是这样的,这样就是对的吗?
二十四岁,他二十四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在和几个兄弟喝酒,在街边吃烧烤,在压马路,在追心爱的姑娘,在捧着一束鲜花,从街头追到街尾,二十四岁,是他能帮父母挑起重担的时候,是他能扛着井水,抗着玉米,抗着去往田地里种地的铁锹,是他年轻而富有活力,精力旺盛到世间一切都有待他探寻开发的时候,廖远停坐上了轮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