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189)
但廖远停相比之前从容的多,起码他现在知道刘学必定是安全的。因为弄伤他毫无意义,确保他活着,甚至是活的好好的,才能发挥出威胁的最大价值。只是不知道廖华恩到底触碰到了什么,能让邓淮那帮人再次狗急跳墙。难道是当初妇女儿童卖淫的证据?
“我们不报警吗?”周梅焦急地问。
廖远停望着窗外阴沉的天,一言不发。
“兄弟,你听哥一句劝。”电话那头的人压低声音,生怕别人听到似的,“你没跟我说之前,我就已经收到通知了,禁止发布有关政府人员的一切信息,否则直接任免。网信部部长刚找我通了气,说这是上头大领导安排的,是会追责的,不仅如此,还专程找我签了一份保密协议,我问了咱当地电视台的台长和几个自媒体工作者,无一例外,全部被访谈了一遍,美曰其名意识形态工作开展和政治立场审查,还要填个人档案,上面爹妈是干什么的都写的清清楚楚,真不是哥不愿意帮你这个忙。”
邓淮阴沉着脸,笑着奉承两句挂了电话。
他握紧手机,看着低着头不敢发一言的孙昭,站的笔直的秘书,怒极反笑:“上头的命令下的这么巧,针对我似的,孙昭,王秘,你们怎么看呢?”
孙昭的冷汗都下来了。
他下意识抹了把额头。还能怎么看,他马上躺他妈的祖坟里看!果然,下一秒王秘就开口道:“难道是走漏了风声?”
“怎么走的呢?”邓淮笑眯眯地问。
他的目光撇向孙昭,疑问地嗯了一声,“孙昭,你觉得呢?”
孙昭喉结滚动。他窘迫地笑了一下,“领导,当时在车上,只有咱俩。”
那不是你,就是我呗。孙昭看着邓淮意味深长地眼神,是真心感到冤枉:“他不可能是我啊,我没理由这样做啊。”
邓淮看向王秘书,王秘书点头,“的确,孙副市长很识时务,不可能背叛领导。”
孙昭的笑僵在脸上。有什么样的领导就会有什么样的下属,这俩人一唱一和,说的话左看右看都不像是好话,除了点他就是点他。
“我当然相信孙市长。”邓淮摆摆手,吹了口茶。
孙昭跟着他这么多年,给他送的钱恨不得能盖一座庙,他现在临阵倒戈,能有什么好处,跟着廖华恩那样的人,又能落到什么好处。他冷笑一声,“搜搜你的车,孙昭。”邓淮眸子幽深,他会用隐秘的针孔摄像头拍下别人不堪的一幕作为威胁,别人当然也会反其道而行之,“包括你穿的衣服,手机,接触的任何物品,以及你家,让王秘书陪同你,搜的仔细点,别遗漏了什么。”
“我,我家?”孙昭看着他欲言又止,对上他的眼神,又沉默地认同。
真是晦气。他丧气地跟邓淮的贴身秘书一起同行,当天晚上搜了家里和常穿的几件衣服,什么都没搜出来,直到搜了他常坐的那辆车。
窃听器。
王秘书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他瞪大眼,连连摆手:“这我可不知道啊。”
紧接着,他的脑海里就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脸色有些难看。王秘书让人将窃听器拆下来装好送到邓淮那里,就和他分道扬镳。当天夜里,邓淮登门拜访。
孙昭沏好了茶听候他的命令,邓淮叹息着给了他一箱钱。
孙昭不明所以。
邓淮说:“发生这样的事,我们谁心里都不好受,但是为他人谋生路,就等于是为自己寻死路。这窃听器是怎么回事儿我想你虽然是意外,但心中肯定也有猜测。”他将一箱现金往前一推,“这里是十万,不够的话明天再给你拿来二十万,事到这一步,孙昭,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容不得半点差池,你有什么需要的就联系我,尽快将事情解决了,把前因后果告诉我,相关人……再也不要出现了。”
临走时,他重重拍着孙昭的肩膀,“辛苦你了。”
孙昭张张嘴,又闭上。
市政府大楼建的很早,厅中央有一句提词,端正有力的楷体,用刻刀镌刻而成,每一笔都苍劲有力,是五个大字。
为人民服务。
孙昭无数次经过这个地方,上班下班,步伐沉稳,步履匆匆,这五个字可谓看尽他的前半生,但这是第一次,他安静地站在这里。
或许不是第一次,而是第二次。第一次是他刚来这个地方,人事部和办公室笑盈盈地欢迎他,他的眼睛在观察这个新世界的同时,有一瞬间的驻足,随后离开。
“孙市长。”
孙昭的思绪被打断,他扭头一看,惊了一下,“廖省长。”
廖华恩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又看向那一句话,说:“累了就歇歇。”
孙昭眉头一跳。他缓慢地看向廖华恩的目光,廖华恩依旧居高临下的模样。但他没再说什么,缓步离开。
孙昭喘了两口气。
会议结束,王秘书喊了他。
两个人到办公楼后的走廊,王秘书闲聊似的说:“唉,孙市长,我跟您说句实话,我这心里是真不好受。”
孙昭莫名其妙,只听他道:“前两天邓市长在上班的路上被追尾了,要说责任,是我们全责,但是因为对方态度不好,明明前两天还是个国企小副管,今天就被撤职了。”
孙昭神情复杂。
看似告邓淮的状,实际敲打自己,孙昭冷笑一声,“谢谢王秘书点拨。”
王秘书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摇摇头。
人总是会心软,也总会因为心软酿成大祸。
“这个刘强,很早就跟着他了。”邓淮吹着茶看着王秘书,“孙副市长是个重情重义的,他不一定会下得去手,你跟着他,帮他一把,妥善处理,干净善后,不要让他发现了。”
“是。”
而当天晚上,孙昭的家里迎来了自己的下属兼司机,刘强。
第183章
“我没办法啊哥!”刘强往自己脸上扇了两巴掌,“他抱走了我儿子,他才两岁啊!”
平心而论,孙昭不是一个苛刻的领导,相对于邓淮和廖华恩,他是真有几分仁慈。他面色凝重,对于刘强的遭遇感到同情,又同病相怜。刘强又何尝不是他呢?说来搜他的家就来搜他的家,一点没把他放眼里。他拍拍刘强的肩膀,说:“我知道你是逼不得已。”
自从几十年前刘强开始跟着他,他就知道刘强是个老实人,但老实人不见得没有软肋。他当时为了闺女上学的事儿忙前忙后,跑前跑后,甚至不顾曾经的友谊,也孤注一掷地要跟随自己,孙昭就问过他,说从今往后你跟李海形同陌路,你后悔吗。
刘强当时给他的回答是:“后悔。”
他笑的很沧桑,说:“但是后悔也没用。”
每个人都在为生计奔波,每个人到了社会上承担起不同的责任,他就注定无法从心而活。
他可能是任何人,但他成为不了他自己。
孙昭推心置腹地说:“领导已经知道窃听器的事了,要我尽快解决,可能不日就会问我处理的怎么样,这儿你是不能再待了,你们走吧。”
他把邓淮的十万现金加上他自己的一些心意推给刘强,说:“走的越远越好。”
刘强愣愣地看着那些钱,说:“哥,我不想走。”
“不想走?不想走你想怎样?”孙昭匪夷所思,“你觉得领导怎么容忍一个背叛过他的人存在?你难道不明白吗,装窃听器是一,你知道了你不该知道的是二,第二个才是你非走不可的原因!”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哥!”刘强把钱推回去,“闺女还在上学,我不可能走。”
孙昭气闷地看着他,竟一时无言。
面对一次未见的廖远停他固然心存善念,如今面对跟随了自己那么多年的下属,孙昭依然无法说出重话,把人逼上绝路。
“你这样。”他揉了揉眉心,“无论如何你先把这段风头避过去,等一切尘埃落定你再回来,妻子女儿我先帮你照顾着,有什么情况我及时联系你,你只要顾好自己别被人发现,别给我添麻烦,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