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50)
违背天性,刺杀本我。
廖远停不需要高尚,他是一个低级卑鄙的人,他不要好的,他要对的,他的自私让他无法做出大爱,他只想图自己舒服。
人这一生终究要追求些什么。
追求一个心安理得。
追求一个心无愧疚。
追求一个仁至义尽。
庄泽翰的秘密埋了几十年,几十年后一吐为快,在这几十年里,他睡好过吗。
廖远停打开车门坐进去,给李单打电话。
“查庄泽翰任职茂德村第一书记的时间,同期在职的其他干部。”
邀请函既然能发到他手上,也能发到某些高官手上,就证明这批人很熟悉当地政府。
思来想去,他又给窦静云打了一个。
窦静云在电话那头笑出声,“哥们儿,他哥躲了这得有几十年,你说查就查,你当我天网呢。”
廖远停给他戴高帽,“这难不到你。”
窦静云:“真不好查,马上年底了,不敢轻举妄动。”
廖远停:“当他欠你一百万。”
窦静云:“一个星期。”
电话挂断,窦静云又发来信息。
-哥们儿尽力找,找到找不到,就看造化了。
廖远停放下手机,后脑勺微微胀痛。
要想知道刘学到底发生了什么,要么找到他哥,要么查徐喜枝,但徐喜枝已经死了,死了,她死了……但有的人没死。
廖远停眼眸微动,心里有了答案。
官场上让他捋清楚了,情场上却没有。
终于有头绪的廖远停一想到刘学,仿佛被泼了盆冷水。
他犹豫再三,还是回别墅了。
他觉得刘学应该不想见他,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见他。
周梅当天就被他喊回来了,看见那一地的狼藉,大气都不敢出,迅速利索地收拾干净,看到小白一动不动,还以为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抱到宠物医院一看,只是骨折,养几天就又能活蹦乱跳的了。
廖远停进门的时候,小白正在吃狗粮,看到他耳朵瞬间抿下来,畏畏缩缩地后退到角落,怕极了。
廖远停看它一眼,径直上楼。
刘学蜷在床上,没睡着,但也没精力,什么都不想干,郁郁寡欢,闷闷不乐,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圈养起来的小动物,还没有小白自由,他都想放小白流浪了,替他去其他地方,很奇怪,以前从没有这种感觉,明明去哪儿都行,现在却感到不满足和委屈。
他听到门响了,有人进来,知道是廖远停,反射性地抖了一下,直到男人靠近,半蹲在他身边,似乎在注视他,刘学的牙关都在打颤。
廖远停看出他的害怕和抗拒,起身走到床的另一边。
后脑勺时不时流血,让他感到头晕,他拿出帕子擦擦,放在桌子上,脱下衣服换睡衣。
他现在没法平躺,想侧躺揽着刘学,又不想让他应激,只能看着他瘦小的背影。
过了许久,久到刘学都快睡着了,他突然听到廖远停问,你喜欢过我吗。
“刘学,你喜欢过我吗。”
刘学紧闭着眼,一动不动。
傻子是傻的时候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清醒以后?
廖远停垂垂眸,没再说话。
第二天,周梅喊刘学起床,说,廖远停这几天都不会来别墅了,偷偷朝他眨眼,说让他开心点。
刘学一愣,下意识问,几天?
周梅摇头,“不知道,他没说准,可能一个星期?半个月?一个月?”
刘学点点头。
“还有惊喜!”周梅捏捏他的脸,神神秘秘地说,“廖先生说你想去哪儿都可以啦,回家也可以!”
刘学猛然抬头,“彭怀村嘛!”
“对!”周梅摸摸他的头,“等会儿李单回来了,就能送你回去。”
刘学下意识笑起来,高兴的很,又想到什么,笑容渐降,有些落寞,“可以待几天呀。”
周梅哎呦一声,“小笨蛋,待几天都行啊,你想待几天就待几天。”
刘学懵了,“这儿,这儿呢?”
“这儿怎么啦?”周梅不理解他什么意思,耐心解释,“李单应该是跟着廖先生回市里了,我看你,你要是在这儿住呢,我就在这儿,你要是回去,我就也回市里了。”
刘学张张嘴,不知道为什么心有些慌,他胡乱地找:“小……小白……”
“小白也会跟着你。”
刘学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垂着头,明明该开心的事愣是笑不出来,他心里酸胀酸胀的,和之前的伤心难过都不一样,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绪,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没多久,李单就回来了,大包小包地拎上车,最后把小白放狗笼子里,环视一圈,拍拍手,累的气喘吁吁,“还有吗。”
刘学沉默地摇头。
他坐上车,不由自主地扭头看,直到什么都看不到。
李单心里装着廖远停给的任务,注意不到刘学的情绪,等他看到刘学的眼泪时猛然吓一跳,“不是不是你你你你。”他话都说不利索,“你怎么了啊,你哭什么啊。”
刘学捂着脸,小声哽咽,“我的黄瓜和馒头都没有开花。”
“嗐,没有开花就没有开花,犯不着啊,没事儿的。”
他断断续续的,委屈极了,“我的拼图……也没有拼好……”
李单无语,“那就不拼呗,拼图有啥好拼的。”
“不是,不是这样的……”刘学哭的更痛了。
他好奇怪,他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他好像一点也没有变聪明。
但他知道不会有鸳鸯戏水了。
廖远停也不会再耐心地陪他玩,温柔又深情地看着他。
他放过他了。
第69章
“分手啦?”
“没有。”
“分手啦?”
“没有。”
“真分手啦?”
廖远停看过去,窦静云贱笑着摆手,“哎呀哎呀,我不就问问吗,你看。”他指着门前的鞋柜,“就剩你的鞋,杯子,也只有你自己,卫生间,还是剩你自己的牙刷牙缸。”
“这偌大的别墅。”窦静云耍贱地抱紧自己,“清冷呦,外面二十六度,屋里零下十度呦,有的人要在冰冷的深夜孤独地抱紧自己喽。”
廖远停抬手,窦静云瞬间缩脖子提醒:“你捶我一拳,能把老子从南极捶到北京挂天安门上看升旗,我还得找刘忠呢!”
廖远停放下手,坚定地重复第三遍,“没有。”
“行行行,没有就没有。”窦静云受不了他,敷衍极了,不经意看到角落的黑色行李箱,“几个意思,要搬走?”
廖远停点头。
步入十一月,天冷了下来,刘学和奶奶曾经住的小房子又湿又潮,李单没有收到廖远停的指示,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按照吩咐,找几个人把院子打扫一下,该扔的扔了,漏雨的地方补好,通了自来水,多按两个插头,买了两个电暖气,可以吹热风,屋小的话很快就卷热气,很暖和,怕跑风还换了两扇门,一番捯饬下来,大框架还是原样,但住着比以前方便有质量,李单还抱了两床新被子和褥子,找了工人换张床。
可劲儿造呗反正,花的是廖远停的钱。
一切收拾停当,他满意地擦擦额头的汗,大晌午头愣是干到天擦黑,他拍张照发给廖远停,证明自己完成任务,和刘学说了声就走了。
刘学坐在奶奶屋里的床上,头埋在膝盖里。
他很难过很难过很难过,却哭不出来。
他很冷,发着抖,就那么木然地坐着,不吃不喝,直到夜深,也一动不动。
小白在笼子里眼巴巴地望着他,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情绪,呜呜两声,趴在地上。
明明是他求廖远停放过自己,真的回来了,为什么开心不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啊。
刘学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他无助地喊奶奶,求救似的希望有人救他,巨大的悲伤与难过压的他喘不过气,他终于要在世界的深渊中松手,放弃最后的垂死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