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14)
韩书德的腿都在抖,笑的比哭还难看。
刘学跟着廖远停进屋,眼的余光却看到奶奶。
奶奶站在人群最后,拄着拐杖,浑浊的双眼看着他,颤巍巍地伸出食指,抵在嘴边。
刘学愣住。
李单有眼色地拉住刘学要走,彭虎眼尖地喊住他,说他要逃跑,更加坚定刘学跟这群有钱人有分不开的关系,非要把事儿闹大,讹他个十几万。
廖远停朝李单招招手,李单抿唇,拉着刘学在沙发末端坐下。
韩书德赔着笑给廖远停倒茶,彭虎看他这低头哈腰的样子,冷哼一声。
“我也没什么想说的,在场的几个都是聪明人,我彭虎虽然贱命一条,但敢做敢认,刘学是我打的,那我就问问,我这两条腿,是怎么断的。”
廖远停品着茶,看向韩书德。
彭虎跟着他的目光也看向韩书德。
韩书德夹在中间,艰难地咽口唾沫,抽张纸擦擦额头的汗。
“那什么。”他声音沙哑,“大家都先喝点茶,喝点茶。”
“有什么好喝的!”彭虎把茶杯砸在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老子不管你们那些虚虚绕绕,赔钱!二十万,否则我他妈就是爬,我也爬到警察局,告你们!”
韩书德悲哀地看他一眼。
彭虎恼了,他得不到回答,韩书德憋气不吭,装死,对面的男人气定神闲,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哪个都不理会他的警告和愤怒,撕扯着,贬低着,践踏着他的自尊,让他恼羞成怒,几乎要将村室砸了,暴力充斥着他的大脑,他抓起手里的杯子就砸在地上,水花四溅,裂成一地碎片。
刘学往李单身后躲了躲。
彭虎眼的余光捕捉到,浑身戾气像是找到爆发点,抬手就扇过去,手抬到一半,被人制止。
廖远停看着他,面色不变,硬生生把他的手腕压下来,摁在茶几上。
韩书德连忙站起来呵斥:“反了你了!还想动手是不是!”
彭虎没理他,惊愕地看着廖远停。
他常年干体力活,知道自己身强力壮,孔武有力,才敢仗着一身蛮力欺负人,可他没想到,眼前文质彬彬的男人,竟然能轻而易举地制止他。
彭虎怯了。
他的气势弱了下来,有些畏惧。
廖远停抽张纸擦擦手,看着他:“告。”
第19章
那是韩书德第一次见廖远停以那种姿态说话,平静,但极具攻击力,和之前那个低调谦虚的人完全不同,他甚至是藐视和讽刺的。
韩书德猛然意识到,他是知道的,他知道自己掌握什么资源,拥有什么权利,往日那副友好平易近人的皮囊全是假象。
彭虎被他震慑住,忘了反应。
直到他们离开,彭虎才想起来问:“他妈逼,那男的谁啊,那么吊。”
韩书德被他蠢的直摇头:“他爸是廖华恩,你说他是谁。”
“廖华恩……”彭虎的眼猛的瞪大了,“我操。”
廖远停让李单带着刘学吃饭,自己找了庄泽翰。
庄泽翰正在村里看资料,见他来了,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向你取经。”廖远停说。
两人去了庄泽翰租在乡里的院子,庄泽翰卷着袖子在厨房忙活,廖远停要给他打下手,被他拒绝,他说:“你说,我听着,我随便炒两道菜,再烧个汤面条,凑活着吃。”
廖远停对昨晚的事只字不提,道:“彭怀村的彭虎,庄书记听说过吗。”
“彭虎。”庄泽翰想想,嗐了一声,“怎么没听说过,那地痞无赖呗。”
他起锅烧水:“他爹妈都不在了,有个姑父,好像是县里哪个局的,跟乡里的谁也有点关系,就无法无天了,怎么,他找事儿了?”
廖远停道:“怕他影响检查。”
“那有啥好怕的。”庄泽翰摆手,“他就是再猖狂,影响检查,乡里的也不会让着他,还是该抓抓,不用搭理。”
“那刘学是怎么回事。”廖远停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好奇道,“他是怎么傻的?”
“刘学……刘二呗?”庄泽翰面上闪过一丝惋惜,“这是个好孩子,就是可惜了,具体我也不清楚,但好像突然,他就疯了,在你之前,是老李在这儿么,我经常去找他,偶尔见过这孩子几次,会笑,会喊人,看着挺乖的,就是有点可怜。”
“李岳书记?”
“对,就李岳。”庄泽翰一顿,诶了声,“我想起来,我问过他,老李说好像受什么刺激了,跟他身世有关,他爸还是他哥,给他吓着了,但更具体的,他就不知道了。”
廖远停点头:“他爸现在在哪儿?”
“那谁知道,听说早几年卷钱跑了。”
“他哥呢。”
“早死了。”
廖远停了然,没再问。
回去后,刘学已经回家了。
奶奶在屋睡着,刘学站在门口犹豫半天,正转身想走,奶奶喊他,让他进来。
她从床上坐起来,撑着拐杖,看着他,小脸洗的白净,身上也不脏了,穿着简简单单,朴素无华,但面料极好,懂行人一看就知道不便宜。
奶奶朝他招手,刘学站到她跟前,有些愧疚:“奶奶,对不起,我那么长时间没回家,让你担心了。”
奶奶没说话,摸摸他的脸,目光怜爱:“廖书记对你好吗?”
“好。”刘学甜蜜地笑,“超级好,他让我看电视,教我吃好吃的,他——”
奶奶打断他,前倾身体,抱住他,叹口气,摸摸他的后脑勺:“孩子,你听奶奶说。”
她松开刘学,握住他的手:“一,在外人面前,你跟他没关系,别给他找麻烦;二,他只要对你好,你就听他的话,他如果伤害你,你就跑;三,什么都别要,就要他这个人。”
刘学懵懵懂懂地点头:“好,我知道了。”
奶奶将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问:“他碰你了吗?”
刘学不明白,但他想想,他摸自己,算碰吗?他老老实实地回答,脸有些红:“他摸我的脸。”
“还有呢?”
刘学摇头:“没有了。”
老人抿唇:“第四,不要对任何人,说他对你做了什么,无论是谁问你,除了奶奶以外,所有人,都不要相信,知道了吗?”
刘学点点头:“知道啦。”
“好,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第五点。”奶奶捧着他的脸,“第五,奶奶对你说的这些话,烂在你的心里,除了你自己,哪怕是对廖书记,都不能说半个字,知道了吗?”
刘学坚定地点头:“我知道了,奶奶。”
但老人还是不放心:“你给奶奶重复一遍。”
刘学一字不差地说了一遍。
老人放下心,又抱抱他:“好,奶奶相信你,去玩吧。”
刘学却没走,而是坐在床边给奶奶分享这些天的开心快乐,他说着说着,老人蜷缩着身体睡着了,刘学给她盖好被子,就轻手轻脚地出去了,门刚关上,老人就抹了把眼角的泪。
刘学跑村室找廖远停,被李单告知直接上去就可以,他上了楼,推门就进去了,廖远停正坐在桌边写什么,见他来了,让他过来。
刘学走过去,刚想蹲下来,像小狗似的窝在廖远停脚边,就被他拉着手坐在他的腿上,廖远停的胳膊揽着他的腰,大手锢着他,另一只手将本子翻页,用黑色水性笔写字。
刘学歪歪脑袋,缓慢地念着他写的内容。
廖远停状似无意地问:“识字?”
“一点点……”
“上过学?”
“嗯。”
廖远停放下笔,看着他:“什么时候不上的?”
刘学想了想,张张嘴,但没说。
廖远停的手忽然就伸进他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