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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101)

作者:我将在今夜吻你 时间:2024-02-25 11:27 标签:双向救赎 乡村

  两个人的恩怨就这么结了下来。
  徐喜枝单方面的。
  回去她也在思考,明天挑选什么样的西瓜,要怎么赢他。这是她第一次表现的心事重重,师父瞧着罕见,问她,她说了缘由,师父摇头叹息,这闺女养的怎么不开化,那女娃的力气能有男娃的大?那外来户他见了,他在这船上几十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各形各色,生的死的,对方底盘稳,站如松,坐如钟,一看就是个练家子,指不定会点功夫,跟他比,唉。
  徐喜枝问,师父,你叹什么气?
  师父说,没事,夜里风大,吹的了,早些睡吧。
  徐喜枝睡不着,最后睡了,做梦都在劈西瓜。
  第二天天刚亮,她就醒了,连忙拾掇自己,刚上岸,就见柳树下坐着的陆彦徽。
  他拿着一份报纸,跷着腿,瞧她来了,站起身。
  他穿件丝绸衬衫,袖子挽到臂弯处,手连带着手臂,线条都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目光,明明是大清早,徐喜枝却觉得晌午了,他那么耀眼,看的不太真。
  他走到徐喜枝跟前,身上有种很淡的香,像花香,很蛊人,让闻到的人心里一阵悸动。他微微弯腰,问她,没睡醒?眼清亮的像圈着一汪湖水,看的徐喜枝头皮到脚尖一阵酥麻。
  徐喜枝别过脸不理他,自顾自地收拾。
  陆彦徽摸摸鼻尖。怎么大清早就看他不顺眼。
  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试图卖可怜讨好,“我可在那儿等你一个多小时,报纸翻来覆去地看,都快会背了,你对我就这态度啊?”
  “我才不信。”
  一个小时,天都没亮!
  他狡辩,“没有一个小时,也有半个小时啊,我等你是实打实的事实吧?”
  徐喜枝掀眼皮看他,“你到底要干嘛。”
  陆彦徽笑着,摊开掌心让她看,一个木刻小玩偶。
  徐喜枝愣住,微微瞪大眼。
  小玩偶乖巧地躺在男人掌心,头大,身子小,麻花辫,下巴尖尖的,眼睛大大的,皱眉撅嘴,双手插腰,一副生气,快要发火的模样。
  两根修长的手指将玩偶扶起来,木偶就立在掌心,和徐喜枝对视。
  徐喜枝看着他,他垂眸笑着,将小玩偶放到她的手心里,手指并没有碰到她。
  “小矮子二号。”他低低地笑,“可以原谅我了吗?”


第115章
  玩偶落到徐喜枝掌心,陆彦徽第三次蹲在她身边,笑吟吟地看着她,七八点的阳光,如梦似幻。
  干什么。徐喜枝硬邦邦地问,没有直视他。
  陆彦徽撇撇嘴,委屈似的,“等会儿比赛,大侠手下留情。”
  徐喜枝冷哼一声,握紧手里的娃娃,“鬼信你。”
  昨天就搞这一套,今天又来,信他真是有鬼了。
  两人买了四个西瓜,一人两个,找张小木桌子放着,周边儿看热闹的都是裁判。
  徐喜枝卷卷袖子,深吸一口气,丹田都在用劲。老汉看他俩准备好了,磕磕烟兜,突袭道:“开始!”
  徐喜枝手起如刀落,西瓜裂出一道痕,紧接着分成两瓣,有几个汉子叫好,大家说说笑笑,冲她竖大拇指,她一扭头,陆彦徽无奈地看着她:“……真厉害。”停顿一下,补充,“我都没反应过来。”
  徐喜枝连忙道:“反应能力也是考验!”
  对方很快接受败局,“愿赌服输,陆某心服口服,请问姑娘要怎么惩罚。”
  徐喜枝沉思。她得想想。
  那天风很温柔,太阳也不毒,好多花盛开,空气里充满了清新香甜的味道,她们坐在柳树下啃西瓜,徐喜枝吃的满嘴都是西瓜汁,陆彦徽斯文,自然地拿出手帕给她擦嘴。
  徐喜枝后躲了一下,陆彦徽的手停在半空,徐喜枝抬头看他,他的目光很深,没有后退。质地柔软的手帕抚过唇角,她仿佛能感受到男人指尖的温度,抓住她的心又松开,她在慌乱中呼吸,男人将手帕叠起来收回。
  “你……”徐喜枝低着头,盯着被自己啃的面目全非的西瓜,鲜红软嫩的果肉,汁水顺着指缝流下。
  “为什么要去铜宅啊?”
  “那里是我的家。”
  “可是……那里已经荒废好久了……”
  “我知道。”
  陆彦徽揉揉她的头,笑:“这就是你想的惩罚?”
  徐喜枝点点头。
  “太轻了,换一个吧。”他琢磨片刻,“我听他们说你喜欢看书。”
  “嗯!”
  次日,他又来了,这次没有坐在柳树下乖乖等,而是大大方方和师父打招呼,上船,坐在船头喝茶,徐喜枝刚睡眼惺忪出来,就看到他的身影,陆彦徽侧身,打量她,笑眯眯的,“早上好啊。”
  “好你个大头鬼!”徐喜枝又羞又恼,她都没洗漱,他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坐在这儿了!师父怎么那么轻易就把人放过来啊。
  徐喜枝硬着头皮弯腰洗脸,陆彦徽走过去,把她还未扎成麻花辫的长发提起。
  徐喜枝顿了一下,匆匆擦脸。
  坐在桌边,陆彦徽将绘本摊开,同她一起看,和她讲述,插科打诨道:“徐同学。”
  徐喜枝白他一眼。
  但他懂的可真多,聊天聊地,聊这万千世界,全是徐喜枝没听过的,没接触过的,没见过的,每当他侃侃而谈,她的目光都不由自主认真,带着自己察觉不到的钦佩。
  他常常来,她常常和他聊,慢慢的,就说些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懂的话。偶尔他还会提着馄饨一起来,两人边吃边聊,夏过了,一地金秋,天凉,他给她购置衣裳,她不收,他就半耍无赖,要她给他绣手绢。她向来野孩子,哪会这细致活儿,满口拒绝,夜深人静,试着针线刺绣,手指扎的冒血珠。
  一天,起船了。
  师父将旱烟放下,和几个汉子渡船,铺网,捞人。往常师父不让喜枝下河,有那么多汉子,哪轮她一个小姑娘,可那天不同,那天是一家三口,灭门,本来干这茬的就少,不少人都觉得晦气,又赶上有两个回家播种去了,人手一时紧缺不行,只能让徐喜枝顶上。徐喜枝这厢正准备,打旁边儿横过来一人,皱着眉,阻拦道,“不许。”
  徐喜枝推开他,莫名其妙。
  那人巍然不动,“不许。”
  “你干什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时间不等人。陆彦徽看一眼河,看一眼她,“不就是捞人吗,我去。”
  徐喜枝瞪大眼,“你抽什么疯?”
  陆彦徽没理她,活动活动脖子,一个猛子就扎进去了,跟跳河一模一样。
  “陆彦徽!!!”徐喜枝的脑仁嗡的就炸了,大喊,“你这个神经病!!!”
  她气急败坏,也直接跳了,师父刚把绳安到胯上,就看俩人下饺子似的,目瞪口呆。
  入秋,水凉,冷意渗透丝丝缝缝,湿滑的水草抚过脸庞,徐喜枝找不到他。
  他会水吗他就跳?!神经病!徐喜枝奋力向前游,模糊中看到一个身影,她咬咬牙,埋头奋力,伸手一拉,摸到质地极好的衣裳,找对人了,而对方已经闭着双眼,停滞不前了。他被水草缠了。
  徐喜枝简直要疯。她顾不得其他,把水草咬断,拖着他,游到一半儿,累了,思想抛锚地想,怎么会有这种疯子,她的速度慢下来,心不停下坠,变得茫然,突然,一只大手抓着她后背的衣裳,传来低吼,响破云霄的一声,嘶哑悲壮:“起——”
  像是惊起一片林中的鸟,扑闪着翅膀,在耳边哗哗作响,橘红色的残阳流到水里,映的她睁不开眼,师父精瘦的身影撑着浆,根根骨头像成色上等的毛笔,刻下劫后余生的残影。
  她瘫在船上不停咳嗽,后知后觉后怕,撑起身子找陆彦徽,他面色惨白,英俊的面容十分沉静,师父架起他,让他倒栽头,用肩膀顶胃,没多久,他就吐出一口又一口水,鼻子都在往外喷,师父将他放在地上,招招手,示意徐喜枝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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