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78)
唇齿间,还残留着淡淡的烟味。
“戒烟,廖远停。”
“好。”
第97章
刘学最近长身体,吃得多,饿的快,裤子全都短一截,露着脚脖子。廖远停没时间,就让周梅和李单陪他去商场。
有上次的情况,他找窦静云要些人。窦静云了解大概,告诉他徐喜枝去世那阵儿自己守在彭怀村被偷窥,感觉整个村都邪门儿的很。
廖远停问他本家的事儿,窦静云说就那样,过两天再去趟澳门,今年过年估计得去那边儿过。廖远停问为什么不留在澳门,窦静云说还是习惯内陆,喜欢自由,回去肯定得被老爷子管着,廖远停说接牌只是时间问题,窦静云摇头,话题就告一段落。
他给廖远停三个跟着的保镖,还单独推荐一个人。
誊。
193cm,130斤,又瘦又高,长相阴柔。高马尾,白色棒球帽,黑色唐装,鼻梁架一副褐色眼镜。
窦静云嘱咐他,这个人,一定要让他贴身跟着刘学。
“他靠气味认人,是半个瞎。”
廖远停挑眉。
窦静云笑的很神秘,“你别看他瞎,就是子弹,他都能给你徒手接住,当然,你要想让谁消失,也一样。”
说话间,誊来到廖远停身边,前倾身体,廖远停皱眉后靠,躲无可躲,距离近到再有一指就要亲上,誊直起身体。
廖远停非常不爽:“只能这么认人?”
窦静云一愣,哈哈大笑:“不是,兄弟,这醋你也吃。”
廖远停沉着脸没说话。
窦静云笑的直不起腰,“放心,刘学他跟着就知道了,他这么闻你是认主呢,誊,跟你的新主人打个招呼。”
廖远停看向他,他精准地找准廖远停的位置,朝他鞠躬,说话时银色舌钉若隐若现,有些沙哑,“主人。”
廖远停看着他没说话。
誊纹丝不动,仿佛定在地上,是一棵长在地上的树。
廖远停收回目光,说:“叫我的名字。”
誊直起腰:“好的主人,廖远停。”
廖远停喉结滚动,再次看向他,“不要喊我主人,喊我的名字。”
誊这才明白,理解。
但怎么和刘学周梅解释是个问题。
这项任务就交给了李单。
李单仰头看看誊。
“朋友,你多高?”
“193。”
李单抿唇,“你能看到我吗?”
“不能。”
“你低头。”
誊低头。
“看到我了吗?”
誊沉默片刻:“我看不见。”
李单:……
李单:“不好意思。”
誊:“没有关系。”
僵硬的了解对方片刻,誊弯腰闻闻李单的味道。
李单180cm,他从没感觉自己低,但他多少有些受挫。幸亏他狰狞的表情誊这个瞎子看不见。
然后他们就成为了朋友。
虽然刘学不知道为什么他买衣服,李单还要喊着朋友一起,但毕竟是李单的朋友,他还是很乖地喊誊哥哥好。
誊点点头,挨着他。
刘学:……
他们不是才见一面吗?
刘学看看李单,李单张张嘴:“啊那个,他,他看不见,所以他,他就,想走哪儿走哪儿吧。”
“看不见啊?”周梅的同情心蹭的就上来了,“来来来,姨姨扶着你,哎呦这可怜见的。”
誊:?
誊看向李单。
刘学有些惊讶。
他不是看不见吗?方向捕捉的好准。
李单咽口唾沫,把周梅拉到自己跟前:“没事儿周姨,他瞎就让他瞎吧,他这么大都那么活过来了……”
周梅狠狠掐他,怒道:“你这孩子,说什么话,起开!”
李单起开了,誊被周梅掺走了,留刘学和李单面面相视。
刘学看着他心虚的样子,直言戳穿:“廖远停的人?”
李单点点头。
刘学嗯了一声,“走吧。”
然后他说:“你不要撒谎,很幼稚。”
李单:……
李单无奈:“书记想让你开开心心的,把之前的事儿忘了,怕你放不开。”
刘学:“不会,他叫什么名字。”
“誊。”
“他很厉害。”
李单惊讶:“你怎么知道?”
“他走路没有声音。”刘学淡声,“他用脚尖走路。”
李单瞪大眼:“我操。”
他一时竟然不知道惊讶哪个,是誊厉害,还是刘学能留意到这种细节。
廖远停安置好刘学的出行安全,就去找庄泽瀚。庄泽瀚对于他突然想见方重和徐巧云有些惊讶,但什么都没问,而是领着他去了他们居住的地方。
一个老式居民区三楼。
二室一厅,房子不大,但干净整洁,也算温馨。
再次见到自己的贵人,方重和徐巧云都很激动,握着廖远停的手不能自持,像是要哭。
他们迎着廖远停坐在沙发上,给他倒热茶,向他汇报自己现在都在干什么。
比如房子是租的,一租三年,方重在一家餐馆做饭,徐巧云没事儿做点手工,晚上去夜市摆摊。他们换了环境,就像脱一层壳,活出一个崭新的自我。没有人再欺负他们,不用挨骂挨打,他们情绪长时间稳定,就很少发疯,更何况看到希望,就没有了轻易放弃生命的念头。
想死的人,都是过的不幸福。
廖远停听他们说完,表明自己的来意。
他想问徐巧云有关几十年前,卖淫的细节。
徐巧云扬着笑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眼神慌乱,躲闪,慢慢抱住自己的头,很快就开始歇斯底里的喊叫,哭喊,崩溃不已。
方重连忙抱住她,试图稳住她的情绪。
庄泽瀚叹口气,拍拍廖远停的肩。
两个人来到阳台上,他递给廖远停一根烟。
廖远停没接,“戒了。”
庄泽瀚有些惊讶,但没说什么,自己低头点根抽了,吐出一口烟雾,烟草燃烧的声音像火烧了白色的纸张,灰烬就是飘向天空的烟。
“记得我曾经在车里和你说的么,第一次聊他俩,你问我他们为什么上访,我就说了,他们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就是有关这些,不能问,一问就神经。”
廖远停的手插在兜里,下意识搓捏两下。
猛的戒烟真不习惯。
“廖书记。”庄泽瀚看向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又是这句话,廖远停好像回答过这句话无数词,好像他在做什么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才要一次又一次重申确认,“我要真相。”
“真相啊。”庄泽瀚笑道,“没有用。”
廖远停看向远方的天空,天空下压的有高楼大厦,有低矮平房,有老人,有孩子,有丈夫,有妻子,有咿呀学语的幼儿,有奔波忙碌的成年人,有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人的缩影,所有人的成长轨迹。
他想知道怎么能让彭怀村致富,得到的答案是想要政绩。
他想知道刘学遭遇了什么,得到的答案是没有必要。
他想知道几十年前的真相,得到的答案是没有用。
那他还想知道什么?他还能知道什么?他还应该知道什么?
“在其位谋其政。”庄泽瀚拍拍他的肩,“这些都不在你的权利范围内。”
廖远停不明白,“庄书记,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是。”庄泽瀚笑道,“我之前的确不是这么想的,我想他们要上访,因为我也看不下去,我就帮助他们上访,用我最大的力量,因为我只能帮这些,我到头了,但上访的意义是什么?”
他看向廖远停。
“真相吗?”
“真相又能如何?是会让哪个大官落马,还是等来一句道歉?”
他扭头看看,“你看,这就是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