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200)
他的脚蹬着坑壁,一个借力,翻身滚在地上,嘶了一声才从地上爬起来。
他虽没受重伤,身上却大大小小全是各种小伤及伤口,不知道碰到哪儿就疼的呲牙咧嘴。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一边拽两颗自己认识的草在衣服上蹭蹭塞嘴里,一边往怀里塞。他虽然喝了点雨水解渴也算微薄的充饥,但他真饿得要死,十分想念、怀念周梅做的菜,也不知道他们在家都怎么样了。他还好,刘学想,这周围还有自己认识的无毒的杂草,说明起码还在中国。
只要在中国,他就能找到回家的路。哪怕不在中国,他也能想办法找到回家的路。
“刘学已经失踪十天了。”
刘忠看着廖远停,“这就是你给我的答复。”
廖远停不想沉默,但他又的确无话可说,过了许久,才说出一句抱歉。
“抱歉?什么意思。”刘忠看着他眼底乌黑的发紫,“你不打算找了?”
廖远停连忙摇头,“我不会放弃的。”
刘忠拿着厚厚的一沓子寻人启事,“我现在可以出去发了吗?”
廖远停没再拦他。
他甚至想直接找邓淮,问他到底想要什么,刘学又究竟在哪里,随后感到可笑,他想要什么,他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廖远停的身形摇摇欲坠。
自出院以来,这已经是他能强撑的极限。车祸遗留的后遗症依然存在,但他不想就此休息,他不敢想刘学比他遭遇的更痛苦。
“在网上发布寻人启事。”他跟李单说,“充钱发,找媒体,外地也找,我现在就联系电视台,尽最大的可能给我找!”
窦静云拦住他,“廖远停,你冷静点。”
他现在身心俱疲,心力交瘁,窦静云怀疑他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廖远停这个人最大的软肋就是刘学,一遇到刘学,他就像丢了一半的智商,之前奶奶去世是,现在刘学失踪更是。不过他也理解,毕竟关心则乱,要是刘学都失踪这么久他还没个应激反应,窦静云都快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人做的了。
之前强撑的冷静如今功亏一篑,窦静云安抚他,“指不定刘学是被邓淮藏起来了,带到另一处院子,先别急,我们从长计议。”
廖远停摇头,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要想坐实绑架案与自己无关,邓淮是不会再给他递任何把柄,廖华恩的话也说明了这一点,他让廖远停做好最坏的打算,最坏的打算是什么?他不敢想,他每每回到卧室,看着床头柜放的刘学的情书,都觉得之前种种恍如一场梦境,有时深夜时分,又不知道现在是梦,还是醒来是梦,他远比他表现出的受折磨百倍,千倍,而当他表现出来,他就已经强弩之末,是真的彻彻底底撑不住了。
“要我说,就不应该把什么孙的儿子放回去,让他继续帮我们找。”窦静云对此耿耿于怀,他觉得这是赔本买卖。
“没用的。”廖远停说:“邓淮不会放过他,我们强行扣留他的儿子,反倒会把他的怒气引到我们这来,不如放了,真逼急了,他会不会帮我们找到刘学另说,和邓淮一起再反咬我们倒是有可能,遑论我不认为他会彻底与邓淮反目。”
“那他搞这一出干什么?”窦静云不理解。
“我原本以为视频是邓淮让孙昭寄来的,目的是为了挑衅。但看他的反应并非如此。他既然已经提前和警察局局长打过招呼,又怎么会主动往我手里递证据。如果他料到我会把视频当证据,那警察局局长就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廖远停坐在沙发上,目光很沉,“局长说的话不像有假,孙昭的反应虽快速而果断,但这么一圈下来他什么好处都没有,反而将刘学转移或放弃,多生事端,图什么?”
他看向窦静云,窦静云拍大腿,“你是说,孙昭?!”
廖远停点头,“我现在怀疑这个视频是孙昭自己送来的。这个变数或许连邓淮都没有想到。但这事一出,他又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处理孙昭的有邓淮,与我们无关。”
“那孙昭的动机呢?”窦静云还是不理解,“他是邓淮的人,忙了一百圈,把邓淮得罪了,自己也没落着什么好处啊。”
廖远停笑了笑,“这应该也是他没有料到的。邓淮这个人,凡事并不亲力亲为,如果增添了我和他的冲突,或许他的目光就会从孙昭身上移开半分。孙昭想等儿子高考完出国,他想跑,所以需要时间,也就是需要一个能拖住邓淮处理他的人,这个人除了我,就是我爸,只有我们两个最合适。”
窦静云恍然大悟,“让我来理理,也就是说你想通过警方向邓淮施压让他放人,没想到孙昭想利用你来牵扯邓淮,一来二去邓淮不仅手底下的人背叛他,还因为绑架刘学惹了一身骚。所以他最好把刘学放弃掉,因为一旦如果让刘学回来,你就会以此为把柄再往他身上套。那么对于他来说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窦静云瞪大眼:“把刘学给解决掉……”
他猛地一个激灵,摸出手机,“我现在就联系人,让他们全方位二十四小时的找,肯定能找到,内地人手不够我找澳门要!他妈的他要是敢动刘学一根手指头,我那啥了他全家!”
廖远停叹口气,刚想拦他,手机突然响了,一个陌生号码。他皱了下眉,摁了接听。
“廖远停。”对方语气寡淡,“我是陈聪民。”
第193章
“上次工作繁忙,没来得及见你,等很长时间吧。”
“没有。”廖远停温和地笑笑,“理解的。”
这次的谈话没有第三个人,看来是单线联系。但是陈聪明为什么会突然联系自己,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廖远停有礼貌地打量了一下对方,看他眉眼清浅,肤色较白,应当不常晒太阳。举止有些慵懒,穿的平凡,真不太像个需要柏佑清那种地位的人拉拢套近乎的。
“我这次找你来是有点私事。”陈聪民倒也阔利,是个爽快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开门见山道,“我想让你帮我找一个人。”
廖远停愣了。
说实话他不愣是不可能的。他短暂的思考了一下,陈聪民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两个人相差甚远,陈聪民让他帮他找人,他还想让他帮忙找刘学呢。
廖远停笑了笑,“找什么人?”
“算是一个故人。”陈聪民也笑了,“我对她的了解少之又少,只能凭从前家里父亲的只言片语转述给你。不怕你笑话,找到她是我父亲的遗愿。但我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下落,所以你也不要太有压力。”
廖远停点头,表示自己理解,洗耳恭听道:“您说。”
“我的父亲名叫陈都凯,是当年78军陆战部队总司令的通讯员。”
不知道是不是没休息好的缘故,听到司令两个字,廖远停脑海里下意识想到了什么,又快的一闪而过,让他捕捉不到。
“我想让你找的,是总司令的爱人,喜枝。”
廖远停一动不动。
他的表情变了又变,没听清似的,似乎感到有些可笑:“不好意思,您说什么?谁?”
“喜枝。”陈聪民说,“她姓喜,名枝。”
“姓喜,名枝。”廖远停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感觉自己有些眩晕。
“对。”陈聪民等了等,又说,“当年我父亲只是街边一个流浪仔,是总司令救了他,司令见他和自己年纪相仿,不仅给他吃的穿的,喝的用的,还让他上学、认字,后来司令留洋,他便参了军,报效祖国,没想到后来司令也参了军,两人便又熟络起来。”
提起往事,陈聪民脸上有一丝笑容,“每当说起曾经,父亲都说那是他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司令家里兄弟众多,但大多离心,心思深沉,唯有司令待人友好,善良宽厚。只是司令并非当时的夫人所生,而是朝家渠铜宅的一个女仆,那也是个大户人家,但后来没落了,便不见踪影。司令是长大后才知道的这件事,于是留洋归来后便第一时间去寻找自己的生母,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喜枝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