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变态心理学) 中(341)
将心比心,以容铮的身份,和现在掌握的情况,就算把舒墨放在嫌疑人上调查都不过分。
容铮没有说话,他把薄荷糖的塑料包装扯开,把蓝色糖块一口含-进-嘴-里。然后把塑料纸揉成团,丢在脚边的垃圾桶里。尽管容铮尽量克制,但舒墨还是从他的神态动作看出来他的焦躁不安。
容铮没什么太大毛病,如果非要说一个,就是爱把烦心的事情全闷在自己心里。
他们之前聊天,舒墨一眼看出他精神不振,如果是因为案子担忧,以前也体验过,没出现过这种状态。于是他担心地绕着弯问了几句,可容铮的嘴像是被焊死了,愣是一个字都没撬出来。
舒墨也拿了一颗薄荷糖,用牙齿“嘎吱嘎吱”咬着糖块说:“这样,我回答一个问题,你回答一个问题怎么样?”他拍了拍旁边的椅子,示意容铮过去。
“你想知道什么?”屋里冷气有些低,容铮担心他着凉,把挂在椅子上的警服拿上,披在舒墨身上,然后拉开椅子,坐在舒墨旁边。
“没什么。”舒墨眨了眨眼睛,“就是看你又失眠了,是因为案子的事情心烦吗?”
容铮舌-尖抵着薄荷糖,感受着嘴里清清凉凉的感觉顺着喉管一路下落,想了一会,坦诚道:“有一点。达胜集团那案子,上面压得空间很紧,说唐成江人已经死了,想尽快结案,但我这关卡着没让……还有,现在人手不足,他们拿我没办法,就只能从调查组下手——汉斯国籍问题帮不上忙,池剑白冰被调到临省处理一起走私案,吕敷勋在接受纪委审查……欧阳更不说了,没有命案,他只能算半个跑腿,偶尔帮忙送个文件,还能跑错方向。只有多米能帮上忙,但他年纪太小,又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小孩,太扎眼,不适合做调查……”
在温和的灯光下,舒墨沉默了一会,说:“我可以帮忙,只要你愿意。”
容铮靠在椅子上,没说话,仔细端详了片刻舒墨的脸,忽然小声说:“我担心你。”
舒墨默不作声看他,扫过桌上那片湿透了的狼藉,心想,担心这个词太微妙了,只要稍微懂点察言观色的人都明白,说白了就是委婉的拒绝。
他舒墨一个能跑能跳的成年男人,什么时候需要别人以担心之名来拒绝呢?
与其说是担心,不如说这个案子的嫌疑人多多少少和自己有些牵扯,更不用说他这眼睛一个就稀奇,偏巧还有人和自己一样,还有那些非要拉着他奇奇怪怪的举动,明里暗里意有所指的短信。
这也难怪,一开始他也不够坦诚,身上怀揣着这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的家世,他的病,他的眼睛,还有要在多年前他和R的联系……
本来他不打算隐瞒,心想回来后容铮问他,他会告诉他。没想到根本没有机会,容铮忙得脚不沾地,自己也忙得晕头转向。偶尔在一起,容铮也把他当做易碎的玻璃娃娃,揣着捧着,生怕一不小心把他摔了,根本不敢提那些问题。
舒墨咂了下舌,什么事都天天闷在心里,不憋坏了才怪。
他飞快扫了一眼容铮脸色,白中带青,带着明显的疲态,如果不是还活蹦乱跳,大半夜不睡觉看案卷,真要让他疑心这人是不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重病。
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有些心累地叹了口气。他突然感觉,有些事情,再不说清楚可能误会就埋下了。这误会现在看来不打紧,未来说不定会留下什么细微末节的麻烦。
深吸口气,舒墨伸手拿过桌上的烟盒,把烟屁-股在桌上磕了一下,点了一根烟,温和地望着他,低声说:“容我想想,怎么跟你说。”
容铮看出他脸色比平时有些苍白,起身毫不客气抽走他手里的烟,推他起身:“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时间不早了,明天你还要上课——”
“等等,等等。”舒墨忙不迭拉住了他,用脚腕卡在桌子腿上,一仰头看见容铮一脸隐忍的严肃,他莫名有些想笑。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容铮一眼,回手拉开旁边的椅子,轻声问,“难道你就不好奇吗?”
容铮沉默地低头看着舒墨,认识舒墨以来遭遇的种种奇怪的事,要说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他放开了舒墨,在舒墨身旁坐下:“你要说什么?”
舒墨用手拖着下巴看他,嘴角轻轻地提起来,语气有些飘渺地说:“说我,我到底是个什么人。”
容铮一愣,下意识坐直了。
第501章 致命的吸血伯爵(七)哥哥
过去埋藏的记忆就像口埋在地底下发黄生霉的棺材,只要轻轻撬开一角,那些久远凝重的记忆就迫不及待全跑了出来。
此时窗外被风刮得左右摇摆的树枝,隔着层玻璃远远地看过去,就好像黑暗深处的泥地里,有双脱了皮的手破土而出。
“我的资料你应该都看,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没了,是个亲戚嫌没人要的可怜小孤儿,那时候国外有个大企业家想要领养一个黄种小孩,我很幸运,被他选中了。在那之后,我在国外读书上学,接受良好的教育文化,但国籍一直没变过,直到前年,我想要落叶归根,这才回国……”
这些资料在调查组刚成立的时候,容铮拿出来反复查看过,从舒墨小时候在国内待过的孤儿院,到他国外就读过的小初高中,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品行得分也没下过A+。
乍一看,就是个被白人富裕家庭收养的乖孩子。除了有钱,没有其他有钱富二代的坏毛病。学习刻苦,性格温和,生活单纯,交际圈健康,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姚大江抱着孙周兴一伙人同归于尽的时候,容铮突然在急着赶往现场的途中接到了来自R的那张照片。照片的背景和孙朝东住着的病房背景一模一样,根本不需要辨认,容铮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舒墨。
还来不及震惊,又发现舒墨眼睛有些问题。昏迷期间舒墨眼睛一直闭着,由于他不是家属,医生从没把这隐私和他这个外人提过。直到那天,姚大江那场地动山摇的爆炸,让他生出了许多担心,担心舒墨就这样一睡不起,他实在太想舒墨,慌忙之间去扒舒墨的眼睛。
他满腔的难过与担忧被那眼睛给泼得一干二净——那个让他疑心总能快他们一步,并似乎总有他们信息的R,还有目击者说,公-安局门口看见有双异色瞳孔的人……就和舒墨一样。
同一天得知两条难以消化的信息,那时候的心情无法形容,他枯坐在病房整整一-夜,一边是舒墨,一边是真相。他恨不得从手机里揪出那个R,狠狠地拎着他的领子,问他照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在舒墨醒来的瞬间,那什么怀疑和惊惧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失而复得的巨大欢喜,铁面无私的阎王脸第一次选择了掩盖证据——容铮把照片删了。
就在刚才,多米带来的视频,再看见R的那双眼睛,他心中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怀疑又不可抑制的冒出来。
他突然又拿出来舒墨那份政审资料,回想他的眼睛,他的病,他不由自主想起那份专业的病情解答——多重人格障碍是PTSD的一种,与童年创伤有关,虐待,大多产生自五岁之前……
“……那份人事档案没有问题,你肯定也反复查过,除了名下资产介于种种敏-感的问题可能有些虚报,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不过,你肯定也注意到了,里面唯一模糊不清的,可以供人怀疑的,只有我很小的时候,在我出国之前,亲生父母还活着的时候。”
“那时候你多大?”容铮明显地一顿,抬起头,“有没有五岁,怎么会到现在都还记得。”
“这有什么奇怪的。”舒墨摇摇头,“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接受非常专业的心理治疗,我养父舍得花钱,请来的都是世界顶级的医生,有个医生特别擅长催眠,可以让我回忆起一些断断续续碎片。久病成医,这也是为什么我对催眠有研究。”他摊开双手,毫无隐瞒坦诚地说。
“那……”容铮犹豫了一下,略微把身子往前倾了一些,看着舒墨眼睛问,“你父母……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