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变态心理学) 中(243)
“我没有杀过人啊。”他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我不像孙家那两孩子,也不像那贪得无厌的孙周兴,我没有杀过人没有放过火,也没有贪赃枉法,我的子孙也都在国外好好的,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呢?”
他这辈子被冤枉过,挨了很多拳头,还戴上枷锁在大冷天被关在茅草屋里,两天才能吃得上冻成冰块的馒头,渴了就在地里挖雪吃。他经历过各种各样的困境,但是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让他莫名其妙倍感无力。
他甚至连自己为什么会被身后人带到这里都不明白。
他问过好几次为什么,身后的男人没有回答。于是他只好漫无目的地看着四周,目光最后落在大门上。
门外依旧没有动静,他被男人牢牢地圈禁着行动,手臂横在脖颈前,膝盖被对方的膝盖顶着只能半蹲着,整个身子只能维持着难受又必须靠身后人的姿势,这保证了他绝对逃不出对方的手心。
他不知道男人和警方达成了什么交易,他只知道无论交易达成与非,自己今晚必死无疑了。他现在想的是一会儿自己会怎么死,他记得男人有把刀,他的一只手上还正握着手枪。
如果是枪,他希望对方能一枪打在心脏或者眉心,这样他就能在瞬间毙命,不用遭受太大的痛苦。要是对方把愤怒洒在他身上,用刀割喉咙,或者一下下捅,那他会死的很慢,甚至会很疼。果然还是枪好,但是这小子要是手抖,一枪打中他的下巴,他没死,下巴却不见了……该死,他为什么要想起那么多痛苦的死亡方式,就不能给老人家一个痛快吗?
他愤愤不平地想着,带着埋怨,又朝男人手里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马上就到零点了,警方还是没有动静,他不禁颤.抖起来,眼泪鼻涕止不住地流下。
就在手机上的时间,快要跳到零点的一瞬间,突然,寂静的小屋里响起了一个声音,像是尖锐的金属刮在坚.硬的铁板上,接着,在他愕然的目光下,门缓缓地门打开,黑暗里,一道光束猛然打了进来。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线弄得猝不及防,不得不闭上眼,随即他感受到了风,流动的空气钻进屋里把他的头发吹起,撩得脸一阵难耐地发痒。
然后他听见脚步声缓缓地从外面走来,又是那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四周再次归于黑暗,紧接着“啪”的一声,他睁开眼,屋里变得透亮,一个人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
这个男人很高,进门必须躬身,大冷的天,依旧穿着单薄,手上拿着牛皮文件袋,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么紧张的气氛,他的目光依旧很平静。
老人绝望之际突然看见其他人一时间怔楞,接着,浑身一震,油然而生一股希望,这个年轻人就是方才和背后男人交易的那位。
他还来不及高兴,就听见身后的男人开口:“容队,再次见面,我觉得你会给我带来一个好消息。”
冬宁的语气似乎很好,甚至算得上愉悦,钱国平却吓得瞳孔一缩,僵硬地感受着越发勒紧的手臂。
容铮没什么表情,他随后打开灯,朝两人看去,大灯突然亮起,让那两人同时闭上了眼,露出了片刻无防备的状态。钱国平虽然狼狈,但是脸色却比他走之前好了很多,相比于他,冬宁的状态很糟糕。
这四个小时里,为了保障安全冬宁把屋里灯关了,在黑暗里,他要逼着自己不能睡过去,还要注意钱国平和四周的环境。山里的温度到了晚上没过半小时就会下降两三度,现在的温度只有五六度。饥寒交迫,身上还有伤,冬宁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
“冬宁,你要的答案我已经全部找到了。”容铮轻轻挥动手里的文件袋,“就在这里,这里面就是十年前你母亲冬澜馨不惜豁出性命也要保守住的秘密。”
冬宁已经准备好迎来答案,但是刹一听闻依旧止不住热泪盈眶,像是发泄一样大声朝虚空喊了几声。
钱国平却猝不及防听到这句,原本茫然的目光猛然一变,愕然地睁大眼:“你刚刚说……冬、冬……”
冬宁深吸一口气,顿足在原地好一会儿,从小腿到勒着钱国平的手臂克制不住发出颤.抖,他梗着脑袋,含着恨意,眼睛狠狠地眨了下,忍无可忍,眼泪唰地落了下来:“他刚刚说的是冬澜馨——冬天的冬,静水微澜的澜,如兰之馨的馨。冬澜馨是我的母亲,也是在三十六年前被你欺骗抛弃不久后却发现怀孕的女人。你不仅骗了她,还带走她的钱,对她不闻不问。她为了保住孩子的命,被你那个贱人老婆活活挑断手劲,一辈子过的不人不鬼。”
说着说着,他扭过头,恶狠狠地瞪着钱国平:“钱国平,你不是问为什么吗?因为你欠我们!”
第446章 残缺器官的遗体(八十八)背影
钱国平目光和冬宁撞个正着,可能是太过震惊好一会儿他才明白话里的信息,他颤着声试探着问:“你、你……是我儿子?”
冬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两人面面相觑,钱国平与他对视半晌,瞳孔一缩,豁然发现冬宁那张侵染在灯光下的侧脸和自己年轻时候如出一辙。
“不、不可能。”钱国平哆哆嗦嗦地晃着身子,一双肿胀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得又大又圆,“要是你是我儿子,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为什么我不知道。”
冬宁轻轻颠了下手里的枪,随后漫不经心地回答:“这就要问问你老婆。”
钱国平先是一愣,随即脸上血色褪尽,脊梁上的寒意如荠草般疯狂冒起来,冰冷的枪口凑了上来,上面残留着未褪.去的硝烟味,戳着他的额头重重地敲了几下,只听冬宁语气失望道:“她真该庆幸她走的早,不然今天这里该死的人也有她一份。”
容铮听见这句饱含同归于尽的话,默不作声地皱了下眉。
钱国平听出了言外之意,一时间惊惧交加,想要辩解些什么,却发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喉咙深处发出一连串古怪的呼噜声。
冬宁居高临下看着他,冷冷地笑了声,使劲掐住他后脖子强行逼迫他站直身子:“我妈认识你后这辈子吃了太多苦,我小时候不懂事,看见别人有爸爸觉得羡慕,觉得爸爸就是电视上的超人英雄,可以给我买我想吃的,可以保护我不受欺负。我就想我为什么不能有爸爸,我跑去质问她,她一开始不说,后来恼了怒了就打我。我曾经怨恨她,觉得是她把我从爸爸身边夺走。我不愿意理她,我嫌弃她的职业,嫌弃她给我买不起名牌球鞋,嫌弃我书包里永远都是廉价的铅笔盒……直到我看见她、看见她被你那疯婆子老婆狠狠地踩在脚底下,一遍遍羞辱她,踹她,大声骂她……我妈比她年轻强壮很多,但是她却一动也没动,她抱着头,蜷缩着身子,缩在地上,任她毒打,只为了求她,不要伤害我——”
“我……”钱国平眼圈泛红,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我,我不知道,你母亲没有联系过我,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把你接回来……爸爸对不起你!爸爸我会补偿你的,真的,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你,我的财产——”
“闭嘴!我没有爸爸!”冬宁狠狠地打断他的话,“我心里那个爸爸的幻境早就打破了,你在我眼里不过是那个单纯提供了精.子的男人,他下.流无.耻,卑.鄙狡诈,他不过是臭水沟里翻滚浑身恶臭的臭虫。”
钱国平半瘫在冬宁身上,紧紧地抿着嘴,嘴唇哆嗦着,脸色灰白,眼角染红,身形佝偻,既没有之前的狡诈也没有往日的威严。这一刻,他倒是像极了一个为儿子痛心的父亲,他颓然地仰着头,迫使眼泪从眼睛里回转回去。
他看起来那么无辜,默默承认儿子的责骂,不知道是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只是配合着演出想把自己弄成慈父让冬宁心软。
“那天我才知道,我根本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我的出生让我妈受尽责难侮辱。可我妈从没有怨过我,就算生气打我骂我,也从没说过——我为什么要生下你。她一身的病和痛都是我给她的,她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连生病了也情愿硬扛着。学校开家长会,她怕我觉得她丢人,每次都拜托别人。她过的那样卑微,那样战战兢兢。她本该怨恨我,怨恨你们,怨恨社会,怨恨所有人,但是她却善良得为了别人,不惜牺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