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变态心理学) 中(235)
儿子对她太重要,她不会把要命的东西藏在儿子身边,所以冬宁找不到,才让容铮帮他找。
还有那天她带着去市局的黑皮包,那里面装着的肯定不是举报材料,不然那帮犯罪分子何必弄虚作假搞了个狸猫换太子,用假尸体想要掩人耳目,反而给自己惹上冬宁这个杀又杀不得、在背后紧咬不放的硬骨头。
他们肯定想要严刑拷打,逼出名单原件下落,可是他们低估了冬澜馨。
冬澜馨不仅未婚生子,还出卖过身体,道德层面来说,她令很多正派人不耻,但她能明辨是非,知道什么是善恶。
冬澜馨为了儿子,她可以不要双手,十三年的时间里忍辱为妓,度过三年艰难的牢狱生涯,身体的痛苦对她来说不过挠痒痒罢了。面对那么多朝夕相处的姐妹惨死的景象,面对穷凶极恶胆大妄为的歹徒,如此大是大非的事情面前,她嘴硬的要命,唯一牵挂的就是冬宁。
但冬宁是钱国平唯一的儿子,那时候钱国平名声大噪,在京都圈子里混得蛟龙得水,这帮人胆子再大,也只敢祸害平民老百姓。对比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他们就诚惶诚恐大气不敢出,活得像只永远只会摇尾巴的哈巴狗。
可面对冬澜馨,他们自然没了顾忌。
冬澜馨把自己逼到没有退路,那些人无法从她嘴里撬出真话,为了让名单永远无法面世,最后肯定选择永远封住冬澜馨和赵腾飞的嘴,让他们的秘密和他们一样石沉大海。
容铮能想到的,冬宁未必想不到。
他用手里所有人质和容铮提了一个要求——他要一个答案。
他告诉容铮冬澜馨的生平,告诉容铮冬澜馨被钱国平始乱终弃,告诉容铮冬澜馨之后的悲惨遭遇……他似乎在给容铮一个绑架钱国平的合理解释,一个儿子绝望之际想要最后见母亲一面的诉求。
一切令人感动,不少人听红了眼睛,感叹冬宁身世。
可是容铮却有种奇怪的感觉,冬宁选择的人质太诡异,选择的方式太震撼,选择的时机太微妙。
他仿佛最后被逼到绝处,脑子不清醒,所以提出感性的要求,孤注一掷要找到下落不明的母亲。如果不是遇上容铮,而是其他人,比如现场的指挥,肯定觉得他穷途末路,不会去花功夫找什么他已经死亡的母亲,反而会想尽办法突围进去,直接把冬宁击毙。
所以容铮不是恰好出现的,他是被选中的人,或许容铮一踏入欲海市这座城市,就陷入了对方的局里,不知不觉间被编进了对方的计划里,成为重要一环。
因为容铮异于普通人的特质太多了,他带着尚方宝剑可以统筹所有警力,先斩后奏,手下尽是奇兵神将,个个都不畏权贵,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他足够“冷静”,别人企图和他共情,他在乎的却是字句里的逻辑。
冬宁他们想做的不是绑架,不是直播恐吓,也不是搞所谓的法外正义。
他们知道单纯从执法人的角度去扳倒孙氏后的势力无异于以卵击石,在权大于法的小地方,执法道路步步艰难,如果他们找到证明孙氏集团参与人体买卖黑市的证据,直接举报,那又会重蹈当年冬澜馨的覆辙。
他们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遭受过暴行的受害人们纷纷站出来,立刻引起公众媒体关注,网络爆炸,一时间关于孙家的事情议论纷纷。孙朝东就是个定时炸弹,不需要冬宁多说自己就交代了实情,刹那间引起轰动,孙家背后的人此刻恐怕有了弃军保帅的想法。
但是很明显孙周兴和那人有不同的意见。
按常理来说,孙周兴看到直播的时候,如果一不做二不休选择杀掉手里囚禁的女人,没了受害人没法证实孙朝东的疯言疯语,冬宁的指控就是虚假的。只要他抵死不认,谁拿他也没办法。
但是冬宁他们太了解孙周兴了,孙周兴看重子孙传承,他不能让孙家的血脉在他这里断了。
孙周兴以为冬宁他们仇视警.察,毕竟干下杀对自己像孩子一样照顾的公安局长这样的大罪,显然已经丧心病狂,和警.察绝不可能是一条路的。
所以孙周兴“不听话”地把手里的牌打出来,打算和冬宁私下交易,保住自己的血脉,然后利用背后的人把冬宁陆阳他们将其一网打尽。
结果没成想把受害人拱手相让,交给警.察。
孙周兴输就输在他不了解容铮这群初来驾到的警.察,常活在舒适圈的人,往往以为自己所见所闻所知道的就是事实真相。他们目光狭隘,犹如井底之蛙,不知道这个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和容铮见面的时候,特地点出容铮父亲,还企图套几分交情。哪知道容铮这个小辈,连表面功夫都不做,压根不搭理他。
更让容铮惊叹的是,冬宁实在太聪明了,他在被抓的绝境下,居然还能想到后路,突然发难一把抓住钱国平,绝处逢源,继续按照计划提出和容铮见面。
不负所望,容铮在冬宁试探下通过了他的测验,冬宁表露自己身世,似乎他抓住钱国平的行为的的确确是为母亲报仇,一切看来合情合理。其他人听上去会以为冬宁还糊里糊涂以为自己母亲出事,原因是在钱国平身上,以此来混淆视听。
姚大江、冬宁、陆阳,他们牺牲自己燃起了一簇簇火把,照亮了唯一通向真相的道路,这条道路铺满鲜血,充满牺牲,捶打自己的灵魂,违背自己的信念。
他们在直播里口口声声唾弃法律,但是从始至终他们却坚信法律,他们知道只有法律的审判,才是公正,能烙印在灵魂的审判。所以冬宁才特地穿上那身整齐干净的警服,擦亮了徽章。
他借受害人的口告诉自己的同僚们,快睁开眼睛看看这座满目疮痍的城市;借网络上千千万万坚持正义的网民之口,就算前路困难重重也不要放弃希望;借自己的悲惨身世告诉所有人,不要企图蒙上自己的耳朵,这个城市在痛嚎,这个母亲在流泪,这个儿子在哀求,正义被泯灭,法律被践踏,这个时候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对抗到底。
所有的一切,痛苦,哭泣,绝望,死亡,极端……无一例外都是为了最重要的目标铺路。
这个最为重要的目标,就是为即将迎来的审判提供最为有利的证据——冬宁要的那个答案。
整整十年,冬澜馨不可能活下来,冬宁要的不是一份白骨,他要的是母亲到死都要保护的证据,那就是他要的答案!
容铮把车缓缓停在了城市边缘的地方,他走出车点上根烟,静静地吸着。
他所站得位置仿佛一道路径分明的交界线,后面黑漆漆的,前方灯火通明。外面很冷,他穿得不算多,但是他站得笔直,目光带着敬意牢牢地看着前方。
他在想,是什么样的一种情感,让人不惜牺牲所有,保护着这个不起眼的小地方。
“会藏在哪里呢?”池剑叹了口气,他捏着电话站起身,绞尽脑汁猜测着,“她认识的人有限,大都有利益关系,能让她信任的人实在少得可怜。也不可能藏在什么银行,专业的藏东西的地方……等等……她不会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吧……这就太难了,零点以前根本找不到。”
容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池剑一愣,不知道容铮在笑什么。
容铮嘴角抿了抿,弹落烟头上的烟灰,他扯开一抹淡笑,小声说:“有的,有一个人能让她相信。”
池剑倏地站直了,想问那人是谁,但容铮没等他开口,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池剑皱着眉把没声的手机揣回兜里,周鹏这时候提着包从打印店里大摇大摆走出来,他边走边大声跟人说着电话:“都搞定了,都搞定了,放心吧。一会儿咱们碰一面,一起过去,喝点热乎的。”
电话是街道主任打来的,他带着桃红姐等在街口,周鹏打算带着他们当证人一同回市局,所谓的喝一杯,就是喝一杯廉价茶叶泡的热汤。
周鹏声音太大了,笑得嘴几乎快咧到耳际,加上大摇大摆的走路姿势和边说不时还拍下包的行为,活像暴发户,池剑忍不住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周鹏向来我行我素,这种嫌弃的目光看多了,已经产生了免疫力,甚至现在还训练出了沐浴在嫌弃的目光中会产生一种因为被关注而享受的感觉,因此他走得越发放肆,大步子摇摇晃晃还没走两步,突然“哐啷”一声,一个易拉罐咕噜咕噜滚到了他脚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