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变态心理学) 中(163)
孙朝东忍无可忍,忽然想起对方可能在意的事情,他眼角一弯:“你和陆阳一样吧。”
冬宁脚步一顿,站直了身体,孙朝东迅速捕捉到冬宁眼中的那转瞬即逝的诧异,他感到得意洋洋,心中得到了莫大的满足,看冬宁眉头缓缓皱起,他可以肯定终于抓到了对方的把柄。
冬宁眉毛一挑:“什么一样?”
孙朝东好像是听见一个极为好笑的笑话,吃吃的笑了两声,眼角的褶子形成一把小扇,他盯着冬宁,想着他下一刻即将展现的暴怒,忍不住推了一把:“是你的女朋友,还是你的女儿?”
“失踪了很久了吧,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种感觉一定很绝望,不然你也不会铤而走险把我们抓起来。不过没用的,就算告诉你又怎么样?拿鸡蛋撞石头,实在太不自量力,最后你还是会和陆阳一样,连具全尸都得不到……”
“闭嘴!”被捆在他身侧的孙玉芳飞快打断他的话,“你怎么那么多废话!想死你就赶紧咬舌自尽,不要连累到我!”
“知道她为什么一直像只疯狗一样大吼大叫吗?”孙朝东嘴角翘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冬宁,“因为她心虚,她害怕,不止他,还有其他人,他们都想让我闭嘴,我知道太多秘密了,可是他们控制不了我,我抓着他们的把柄,我想怎么玩都行……”
“孙朝东!”一直默不作声的钱国平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可不要做蠢事情!”
孙朝东闻言冷笑,扭头朝钱国平投去饱含讥讽的一瞥:“我想要请教下钱书记,什么叫蠢事情,你可不要忘了,现在被绑着的是我们家的人,而拿着刀站在一旁的可是你们钱家的人。”
钱厚载一愣,半晌才意识到最后那句末尾提到的是自己,猛地一跃而起,涨红着脸瞪着孙朝东:“你、你才他妈的蠢!”
孙朝东嗤笑一声,眼中讥诮嘲讽更甚,不屑与钱厚载说话,转头望向还算不那么蠢的另一个绑匪:“我劝你还是赶紧干掉他,他脑子一向不太好使,还特听他妈的话,很容易拉你们后腿,还有这几个人都没必要留着,杀了他们就是为民除害,绝对不冤枉。”
孙玉芳惜命的要命,听见孙朝东劝说冬宁杀了自己,猛地瞪大眼睛,撕破最后一层脸皮:“你们千万不要听他的,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孙朝东忽然扭过头望向孙玉芳,似乎在迎合她的话,疯疯癫癫的狂笑了起来。
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他发出的笑声,周围的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冬宁这时低头望向手表,就在他低头的瞬间,孙玉芳的声音像是从远方飘来,哆哆嗦嗦着说:“他……他真是个疯子。”
第382章 残缺器官的遗体(二十四)怜悯
六点刚到,整个城市就黑得暗无天日,医院黑黢黢的走廊有点九尺回肠的味道,看不着尽头,阴森森的,只有每隔两米,设置了一盏孤零零的声控灯充当灯源的作用。
然而狭窄逼仄的通道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却诡异的亮起了荧弱的灯光,给人一种汗毛直立的惊悚感。
那是从门下缝隙里幽幽透出的散光,顺着地面朝四处铺开,在漆黑的通道下格外扎眼。
不过与门外阴森不同,门内不时响起的欢笑声将诡异的气氛打了个粉碎。
屋内靠着门边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十四五岁大的小男孩,他正摇晃着光秃秃的脑袋,嘴里轻轻哼着欢快的音乐。
在他面前放着一台价格不菲的笔记本电脑,正在播放东北二人转,穿着大红袄的扎辫子婆婆不时地语出惊人,惹得屏幕里外的人捧腹大笑。
那些个视频看了无数遍了,廖城嘉基本上听见声眼前就能浮现出场景。不得不说魏威的爱好不在廖城嘉的欣赏范围内,搁在别人身上,廖少爷可能会嗤之以鼻地说声“俗气”,可是放在魏威身上,他就觉得对方特真实。
廖城嘉坐在床边,戴上了一副金色边框眼镜,透出了几分斯文败类的气质。
他手里拿着刚出的最新平板,平板外面却裹了层土里土气的卡通图案包装,大红大绿的色彩十分热闹也俗气无比,和他洋气中透着的几分阴郁的气质十分不搭调。
然而荧幕里的内容却和他离奇的相合。
昏暗的灯光自天花板投下,照亮了他的手,随着他的手指不停滑动,漆黑的瞳孔里闪烁着红黑杂糅的倒影,密密麻麻的文字下附着几张陈旧泛黄的照片。
整份文件色调过于暗沉,乏味的文字,干涩难懂的医学名词,加上过于刺目的屏幕光线,只看了一会儿,廖城嘉眼睛里就布满了血丝。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角,手指无意识地随处一点,将其中一张照片点开铺满整个屏幕上,他刚刚升腾出的疲意全都压了回去。
同样是病房,屏幕内的病房却透着腐朽阴暗的气息,甚至能透过照片上暗沉的黄色嗅到古怪的味道——那是混淆着绝望和孤独而独有的味道,刺穿了他的视角膜直接到达了鼻腔内部,廖城嘉闻到了经久不散的悲凉。
那病房实在很小,大约就四五平的模样,没有窗户,只有一幅田园小径的油画贴在本该是窗户的位置,整个房间布置成一尘不染的纯白色,透出沉闷的压抑感。
照片的拍摄角度从天花板一角朝下拍摄,显然是从监控中截图下的照片,明明仅容旋马的房间,却硬生生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空阔。
贴着厚厚的隔音绵的墙壁上全是斑驳刺目的红点,指甲抓挠出横斜交错的爪痕在纯白色房间里显得格外怵目惊心,隔空控诉着心中的愤恨,肆意铺撒痕迹主人的疯狂。
整张照片透露出令人不安的信息,尤其是油画斜下的角落里,有一个昏暗不明的影子。
那是个穿着纯白色约束衣的男孩,几乎和房间融为了一体。男孩仰着苍白的脸,正透过镜头,朝廖城嘉露出一个疯疯癫癫的笑容。
廖城嘉无端感到一股恶寒,手飞快地一滑,将照片隐去。
廖城嘉硬生生打了个寒颤:“二十年啊。”
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喃喃自语。阿光抬头朝他望去:“怎么了?”
廖城嘉:“阿光,你喜欢医院吗?”
阿光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虽然护士阿姨医生叔叔都对我很好,但是我还是不喜欢这里。”
廖城嘉:“为什么呢?”
阿光皱了皱鼻子:“恩,味道?”
廖城嘉:“在医院呆二十年会怎么样?”
阿光想了想:“会疯掉吧。”
廖城嘉轻轻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阿光见廖城嘉不再问话,又继续看电脑去了。
过了会儿,廖城嘉把平板放下,目光落在身侧的输液软管上,这才发现那液体的滴落速度太快。于是他伸手拨弄着软管上的流速调节器。
忽然,他看见少年的睫毛眨了眨,他定睛看去,那睫毛又不动了。
廖城嘉单手撑在床边,他静静地看着少年的脸,半晌,他用柔和的语气低声说:“还记得他以前的话吗?”
当然,没有回答。
廖城嘉拿起沾了热水的帕子,轻轻擦拭着少年的额头,他顺着额头擦到鼻梁,少年依旧一动不动。
“我曾经见过濒临死亡的人,他睡着,就像你一样,怎么都不醒。我很担心那个人会醒过来,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感受到害怕,甚至我希望他能死掉。可是他就是不死,躺在床上,像个活死人,这让我很不安,很想要不要亲手杀了他。直到那天,他母亲就像现在一样,给他儿子擦着身子,我就站在走廊上,没敢进去,我站在门外悄悄看着,然后我突然看见他母亲发狂一样大声喊叫,然后跑了出去。这时候我慌了,我在犹豫,我走到他身边,拿起了旁边的枕头,就要盖在那人脸上的时候,那人的手指就像这样,弹琴一样轻轻地动了,那一刻,我突然就不敢了,我吓得一动不动,医生从我身旁穿过,我被撞在地上,然后我抬起头,我看见,那人正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