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变态心理学) 中(217)
不知道谁可以相信,谁不能相信。
屋内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我出来前,冬宁曾暗示过我,他的人可以信。”容铮心里明镜似的明白他们的想法,认真说,“你们都是冬队精心挑选,安排在身边的人。他相信你们,我也没有理由怀疑你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查下去,什么都不要担心,天大的锅有我顶着,只要记住自己的责任。”
容铮抬起头扫了眼被黑色浓烟掩盖昏暗得暗无天日的天空,笔尖轻轻朝纸上一戳:“这天,也该明了。”
魏威却脸色不太好,他擦了下手心冒出的冷汗:“可是这些都只是猜测。贾杰手里的名单毁了,现在我们手里连个像样的证据都没有,最多钉死一个孙周兴……要是孙周兴咬死不说,我们连我们对付的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这感觉非常不好,就像是头顶悬着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掉下来。
小武捏了捏拳头:“要不我再去找冬队聊聊,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不用,他已经把能说的都告诉我们了。”容铮把笔抬起,纸上“冬澜馨”的名字被重重画了个点,“找到答案,找到冬澜馨,就能找到证据。”
魏威点头:“冬澜馨的尸检报告有问题,很有可能人没死,一个大活人在十年的时间里真的会没人发现吗?”
“那就先从冬澜馨的社会关系做调查。”
冬宁的描述里面,冬澜馨失踪前精神状态出现过异常,她像是有不能让当警察的儿子知道的“心事”,而这件“心事”很有可能就是冬澜馨失踪的原因。由此推算,在冬澜馨失踪前后身边出现的人可能就是造成她“心事”的原因,冬澜馨也很有可能把这件“心事”告知身旁人,无论怎样,从冬澜馨社会关系网下手进行调查,是最合理且有效的,也是最快得到答案的途径。
“现在网上对这事的关注度怎么样?”容铮突然问。
多米敲了两下键盘,难得表情凝重:“不容乐观。”
“时间有限,大张旗鼓地铺开网去查找十年前的社会关系,不太现实。”容铮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那这样,我们不如顺势利用媒体信息,发出寻人启事——”
话还没说完,容铮的手机就猛地震了起来,低头朝屏幕看了眼,是池剑。
他避开旁人,大步走到角落接起电话:“池剑,查到了什么?”
“我查了下那条路……”池剑的声音有些怪异,他在辖区派出所打听了下,现在正在往鹏程路137号赶,“一开始我到这里问路人鹏程路,没人知道,后来打听了下才知道那里原名不叫鹏程路,而叫红灯路。”
容铮蹙眉,敲了敲桌子:“红灯路?”
“就在市公园后门外不到三百米的一个叫做‘如意村’的城中村里。我听分管派出所的同志说,那时候市规划很混乱,政府为了指标业绩乱指地修楼房。楼房盖得又密又乱,巷子交错得跟迷宫似的,导致那一片成了市里藏污纳垢的地方,所有不能暴露阳光下的黑色产业全集中在那里了。”池剑顿了顿,“红灯路是‘如意村’里最臭名昭著的,只有不到六十米长,却有二十多家打着‘美容美发’招牌从事卖淫交易的门店。每个门前都会有红灯暗示是否有生意,当地人都管那里叫红灯路。当然,现在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据说后来因为隔三差五搞‘扫黄打黑’废弃了十来年了,明天那里整一片要开始拆了。”
“那得抓紧了。我一会儿找城管沟通下,看能不能推迟时间。”容铮问,“关于冬澜馨呢?冬澜馨双手被毁,没有其他能力,当年为了养大孩子,很有可能走上了不归路,如果是那样,那她的信息应该在‘扫黄打黑’行动有录入过,你在系统里有查到什么了吗?”
“正要和你说这个,我先喝口水先。”池剑咽了口唾沫,他城南城北满城跑了一天,还没喝上口水,这一下说了许多话,嗓子眼都开始冒烟了,走过拐角看见路边有小孩提着篮子卖水,就买了瓶矿泉水咕咚咕咚两口喝了半瓶,一抹嘴继续说,“你猜的没错,当时她被判了劳教三年,然后根据这一点我得到一条意外的信息,在那三年期间冬宁一直住在冬澜馨的一个朋友家。”
“朋友?”容铮眯起了眼睛,有些意外,“是谁?”
“这个人就是鹏程路137号的主人。”池剑把喝空的水瓶捏得嘎啦作响,扔进一侧污水横流的垃圾桶里。他站在逼仄狭窄的巷子口,看着闪烁着红灯的巷子仿佛一下回到了三十多年前。
岁月时光走的很快,这里却依旧未变,保持原本的样子。
现在快到晚上八点半,正是公园最热闹的时候,到处都是老人小孩熙熙攘攘闹成一片,离门庭若市的公园仅仅一墙之隔的如意村此刻却渺无人烟。
这里像是被所有人遗忘的一段不齿记忆,巷子里的路灯已经坏得七七八八,不时空气里会传来电路“兹兹”作响的声音,那门前红色的小灯发出微弱的光芒,显得四周更加的黑暗。
三十多年前,这里也曾经繁华过,在夜深人静所有人熟睡的时候,这里灯红酒绿响着靡靡之音,空气里飘散着的是不带一丝遮掩的欲望,所有人摘下脸上道貌岸然的伪装面具,和最原始的自己坦诚相见,仿佛这里便是最后的乐土。
池剑挽起裤腿轻手轻脚朝里走,他打开手电,电光穿过黑暗里飘散的微尘,照亮了眼前的路。两边都是红色砖石砌成的冰冷墙壁,污水掩盖过了青石板,水里的青苔随着他的动作左右飘移,脚下“咯吱”作响的是垃圾和瓦砾,到处渗着股森森的寒意。
观察了一阵,池剑突然发现,这里居然没有窗户,也没有门牌。
他仔细拿手电观察眼前铁锈斑驳的大门,试着推了推,门被锁死了,锁眼里布满了灰尘和污垢,缝隙也被铁锈填满。这里几乎没有人来。顺着那展亮着的红灯外裸露的线路,池剑发现不远处锈迹斑斑的电箱。他两三步跑到电箱下,拿出挂在钥匙链上的瑞士军刀,在电表上撬开了一条小缝打开了电箱。
很快,他在电表上找到了数字,137号很好认,就在电表密密麻麻的按钮最末端,恰好就是刚他进来的地方。
池剑扭头睁大眼睛望向尽头,那里破碎的灯箱正好闪烁了下,亮起了红色的十字。
冬澜馨在这个城市呆了几乎一辈子的时间,遇见的人除了掏钱给予的客人就是和她一样命运多舛的女人,各自被命运玩弄束缚,各有各的苦痛和难以言明的无奈。
见过了太多黑暗和无助,灵魂堕落在深渊无法自拔,知道醉生梦死的靡靡之音背后是声嘶力竭的惨叫。她和那些同样颠簸遭遇的人始终无法成为朋友,她心底无数的愁苦全裹在逞强的外表下,那里有对这个世界深深的不信任。
但当被疾病缠绕,热汗与冷颤间徘徊,她被剥下坚强的表皮,露出血肉模糊的脆弱和无助,离死亡那么近,本能的求生欲望让她将自己裸露的脆弱呈现在人前。
那掌控着人生死,却贪婪地舔舐着金钱的黑色天使,在这里感受着人血肉在掌下沸腾,却揉搓着手指,淡笑着守在门前数着人的血汗。这对羔羊和屠夫命运似的撞在一起,屠夫对羔羊的死是否知道些什么?
池剑停在137号紧锁的门前,踌躇了会儿,伸手推向那扇锈死的大门。
令人头皮发麻的“嘎吱”声随之响起,门没有上锁,一推就开了,结果一股难以形容带着混合着腥气霉斑的臭味扑鼻,同时灰尘扬洒在半空中把整个空间搅得浑浊不堪。
池剑赶紧闭上眼捂住口鼻,挥动手肘,等尘埃慢慢落下眼前景象清晰起来,才小心翼翼睁开眼打量起四周。房间不大,但是也一眼看不清全貌,天花板上垂下不少塑料布,把房间分割成几个小方块。
他入眼所及的地方,全布满了厚厚的一尘灰,地上躺着不少玻璃碎片,碎片上有黑色凝固状的斑点,显然主人走的时候一片混乱,甚至还发展了一场血斗——这给人的感觉可不太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