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莎莎舞的漂亮男人(91)
江纵这是在……跟他解释?
齐向然怔怔地看着他,烟像轻纱一样舞动,柔和、缱绻,其实他没对这件事窝气,他想走,也并不是因为江纵带他回去的这趟决定。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长长吐一口烟,望着空中那股蓬勃的灰白色的烟气,江纵这么说。
齐向然很细心,他注意到“总是”两个字,原来对江纵这种无论什么事情都要控制在可控范围内的人来说,也会经常遇见出离计划的意外吗。
齐向然安静了几秒,然后抻着下巴,让江纵喂他一口烟,江纵看他一眼,没说话,齐向然讨好似的用下巴蹭蹭他胡茬,那只夹烟的手这才勉强抬起来,将被咬成瘪瘪一片的烟嘴往他嘴里喂。
“嗯……”齐向然眯着眼,一副懒猫一样的姿态,“你说的其实很对。”
他把烟喷到江纵耳边:“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江纵收回手,把齐向然舔湿的烟嘴咬住吸一口,手腕一转,掸一下烟灰,低头看他的眼神像夜里的海风。
“不过……我觉得我不算逃避吧。”或许因为房间太安静,齐向然的说话声也轻轻的,让人辨不清楚情绪,他说,“我只是不要了。”
江纵抚摸他的动作停了一下,听到齐向然继续说:“爸爸、妈妈、哥哥……说实在话,这一切确实都是我抢他的、抢江惜的,他们谁都没说错,我没理由闹脾气。既然这样,那我就全还给他们,”说着他笑了声,“不是我的东西,那我就不要了。”
空气里有什么东西寂寂然地盘旋下落,像截烟灰的不堪重负,但太轻了,即使落到地上,也是鸦雀无声的。
江纵很久才开口,说:“我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你一直是这样,”江纵摸他的头发,软软滑滑的手感,“不是你的,你不会要。”
不明意味的,齐向然轻轻哼了声,薄薄一口呼吸喷到江纵颈侧,有点温热的酥痒。
“那我呢?”江纵看着他,似笑非笑,“你也打算这么处理我?”
在今晚之前,齐向然的确是这么想的,在这种事上,他从来都是个狠心决然的人,他有一种超乎所有欲望的自尊,即使这种自尊会让他失去优渥的生活,失去想要的人。可是……
“我现在不是你哥哥,”江纵似乎在逗他,慢条斯理地说,“用完就丢啊?不用对daddy负责吗?”
齐向然被臊住了,感觉脑子都嘎巴了一下,被臊了他就想骂人,“操……”他手肘一顶,把自己撑起来,凶巴巴盯住江纵,龇牙咧嘴地说,“你他妈在这儿等着我呢?”
“怎么整天这么多脏话。”江纵把他往怀里搂,手掌按在他后颈,揉了揉,“我没教你说过脏话。”
齐向然像是被揉舒服了,不情不愿地哼哼两声,“谁说没教过?”他埋头在江纵肩上,忍不住拿牙啃他,过了会儿,语气幽幽的,带点暧昧,“刚才你不是说得比谁都脏?”
江纵笑了,那种很愉悦的笑,先是从鼻腔里传来轻轻的两声,再是胸膛里闷闷的震动,笑了会儿,他搂紧齐向然,一下一下在他头发上摸着。
“之前本来还有一件事要跟齐叔商量——你的户籍、学籍,都得抽时间挪地方,”江纵抱着他,缓缓地说,“就算你不要他们了,你不能不要自己。”
齐向然顿时明白过来:“你当时说有事要跟他们说,就是指这件事?”
江纵淡淡“嗯”了声,“你的身份证也得改。”
不知道怎么回事,齐向然的心脏忽然剧烈跳动起来:“改到哪?”他指的户籍地,隐隐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
江纵没说话,摸他头发的手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慵懒、随意,让齐向然想到大型猫科动物休憩时尾巴的惬意晃动。
“你之前也没跟我提啊……”齐向然有点说不好他此刻的心情,像糖和药一起被塞进嘴里,让他舍不得吐出又没办法咽下,“我又不知道……”
“你的耳钉还没戴过。”江纵忽然说,“不是很喜欢吗?”
“我的工作如果要交接,也需要一些时间。”江纵继续说,“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做,处理好了才能走吧。”
这话是什么意味,齐向然不可能听不明白,他猛然抬起头,震惊地看着江纵,嘴唇动了动,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江纵看到他的表情,没什么太大反应,插在他头发里的手指揉啊揉,抚过他眉骨、颧骨,最后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轻轻吻着。
“刚才我们的共识,”江纵的声音低沉性感,他用鼻尖抵住齐向然鼻尖,问,“还记得吗?”
呼吸的交换让齐向然整个人都像被火燎了。他当然记得,记得自己被江纵的呼吸心跳温度套上的枷锁,记得冥冥之中的指引,记得自己身体远超意识言语许多许多的诚实。
他好像又看见权力的流动了,那一道道炙热蓬勃的权力,赋予江纵权力的他自己的权力。那些盎然的情愫,江纵因为他而升起的情动和满足,他因为江纵的满足而产生的诡秘的征服感……
齐向然又兴奋起来,急不可待的,他想知道江纵接下来要说什么,于是他点点头,嗅着江纵的气息,缓缓地,驯顺地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江纵的呼吸绵长炙热,盯着齐向然的眼睛幽然深邃。
“所以小崽儿不想留在新南,那就不留在新南。”
顿了几秒,指腹若有似无地摩挲齐向然的颧骨,他低低地说。
“我陪他去看看世界。”
霎时间,齐向然好像脚下一空,他腾在了云里。
身体里那把灼热的火烧沸所有一切流动的液体,让它们嚣叫着,争前恐后地,要从他眼里奔涌出来。
齐向然用力闭了闭眼,酸着一把鼻子,扯着嘴角笑:“你他妈开玩笑吧,别说你爸妈会不会同意,江惜第一个出来跳脚,之前你都走了三年,现在又带着我走……我……我是没有留下的理由,你又不一样……你有家啊……”
“我说过的,”江纵沉静地看着他,“你想要的东西,有哪一样,我没有给你?”
“这能一样吗?”齐向然反驳他,“我本来就要把你还给江惜,你还让我把你拐走?不行……”他摇着头说,“这不是我想要的。”
江纵仍然那么看着他,“你要还给她的是哥哥,齐向然,”他慢慢问,“我现在是你哥哥吗?”
齐向然摇着的头顿然停下了。
逃避似的,他垂下眼,撇开脸,像个无论怎么使劲都做不出题的笨学生。空气中沉默蔓延开。
江纵似乎长出了一口气,像无奈、像妥协,“然然,”他低声叫他,抚他的头发,“其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嘴唇抖了抖,几秒钟的僵持,茫然地,颓然地,齐向然轻轻一动,把头靠到江纵身上去。
江纵便又抱住他。
氛围和情绪又都不一样了,山里真是安静,他们拥抱在万籁俱寂的角落里,像沉沦在海角天涯的无人之境,听着彼此错落的心跳、呼吸,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种声音。
“一个秘密。”安静中,江纵忽然说。
石破天惊的四个字。
“我没有家。”
齐向然的呼吸都骤停了,他不敢动,血从四肢百骸抽离回心脏,让他胸口涨得发痛。
江纵的声音听起来却若无其事,好像他讲述的故事与他毫不相关:“我妈生我的时候就死了,她娘家是外省的老钱,有个规矩,继承权只给长子,到她那一代,只有两个女儿,所以给了她。”
一个让人齿寒的、穷小子和富家女的故事,围绕着世人绕不开的钱、权、美色。不过穷小子算盘打得再响,计划也终究落空,富家女的财产早在婚前就按她家规矩秘密做好了安排,到江纵成人立业以后留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