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莎莎舞的漂亮男人(6)
男人说:“我不找他,就问问。”他犹豫了会儿,“拿两个散的吧,两块一个?”
“涨价了,”齐向然空出一只手拉开抽屉,给他拿了两个散装的套扔桌上,“最便宜的三块。”
男人没多说什么,掏钱出来,从一把零钱里找出一张磨损得厉害的五元,一枚硬币,给齐向然放在装钱的纸盒里头,抓起桌上的套,和钱一起塞进兜里,出门右转,熟门熟路地进了后头小院。
昨晚那傻逼太敦实,跟扇猪似的,齐向然把他又拽又拖又揍,手臂吃了劲,贴了膏药也半天不见缓解。
游戏没玩几把,手又疼了,他把手机扔到桌上,从纸盒里抓起零钱点数。数额大点的货款基本都扫到倪辉的收款码上,这些现金零零散散,凑一天也难凑个整,倪辉心情好的时候一般不会过问。
收好钱,齐向然打算去吃个饭,傍晚饭点,管你是卖什么的都要吃饭,所以没什么生意,院子里倒是有厨师在做饭,但他几乎不怎么跟那些女人一起吃。
还是从开向河街的后门出去,他这儿是街尽头,比前头那些地方冷清得多,一出门就碰见严彭彭端个锅闷着头往回走,俩人差点撞上。
“哎,”他招呼齐向然,“正准备叫你。”
严彭彭家就在隔壁,他把锅往屋里桌上一放,从厨房拿出两个海碗来,“我做的醪糟汤圆,来两碗?你是不是不吃蛋?”
“不吃这玩意儿里煮的蛋。”齐向然也不客气,进了屋,往摇椅上一躺,“你妹呢?”
“她不想吃这个,前头那条街吃汉堡去了。”
齐向然知道他口中所说的那条街,其实离他们这儿有点远,走路得走个二十多分钟,算是这片最繁华的商业街。
“她不吃,你煮这么一大锅干嘛?”齐向然接过严彭彭盛好醪糟的碗,还烫着,他又赶紧把碗放回桌上,捏捏耳朵,起身去开旁边的立式电扇。
严彭彭不怕烫,拿把汤匙贴着碗沿搅和几下,“给小珍他们做的,”他喝口汤,“没成想她妈前阵子感冒还没好,吃不了这个。”
齐向然“哦”了声,没说话,等晾得差不多,才把碗端起来,小口小口往嘴里喂。
严彭彭家里头就他们兄妹两个,齐向然到这儿三年了,从没见过他们父母,传言是出去打工死外头了,齐向然没问过这事儿,严彭彭也从没主动提过。
也许是因为同病相怜,他们家跟崔丹珍他家一直相处得还不错,严彭彭人虽然是个混子,对他妹和崔丹珍母女却很有耐心,两人在一起多半也有这个原因。
他们河街尽头这几户老房子一楼都没改成门市,齐向然坐在门口,边吃东西边看河对岸,那边厂区有两个大烟囱,这会儿正冲天上放浓烟,风把烟往北边吹,造云似的,只不过今天天气一直阴沉闷热,衬得这人造云也灰蒙蒙的。
“你走的话,把严滢滢也带走?”
“带走,”严彭彭闷声答,“留她个小姑娘在这儿干嘛,她能养活自己?”
齐向然笑了声:“也是。”
严彭彭两三口把剩下的吸溜了,碗搁到桌上:“要不然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吧,你不是想走?”
“钱也没有,毕业证儿也没有,”齐向然又想起“私奔”这俩字,想到睡桥洞的初中同学,“我要出去了,估计只能睡桥洞。”
“这不还有我呢嘛!”严彭彭起身,往他肩上按了把,“再说了,你也不是没睡过桥洞,怕个屁。”
齐向然笑了声,没说话。
“你这头发都能扎起来了吧,”严彭彭点了支烟,给齐向然耳朵上也别了支,“我给你找根皮筋儿?滢滢那儿有。”
“扎不了,”齐向然把吃完的碗放回去,烟咬进嘴里,“也就前头能绑一下,干脆把你推子拿来,全剃了算了。”
严彭彭笑着把打火机扔给他:“哈哈,要真剃光了,这条街的小丫头能哭一宿!”
火舌舔上烟丝,齐向然静静地抽了会儿烟,“哎,听着没?”严彭彭忽然又拍他肩膀,“你那边在闹。”
“什么?”齐向然同时听到女人的骂声,反应过来,“估计谁又要赖账吧。”
“不去管管?”
“关我屁事儿,又不分我钱。”齐向然站起来,手指在烟身上掸掸,烟灰落到地上,没两秒就被风卷走,他问,“你真想好了?崔丹珍一走,她妈怎么办?”
“都说了她爸要回来,”严彭彭喷出一口烟,“不过这事儿我还没跟她商量好,准备待会儿再聊聊。”
两根烟抽完,不知道是不是倪辉回来,那头院子里也安静了。
齐向然还不想回去,霸占了严彭彭的摇椅,跟他双排吃鸡,缩到第三层毒圈时,远处传来锅碗瓢盆叮铃哐啷一通乱砸的声儿,一个男的粗着嗓子破口大骂。
这声音隔得远,齐向然没探头看,料想是哪家的两口子又打架了。
结果没等这圈毒跑完,崔丹珍跑来找严彭彭,脸上赫然顶着鲜红一个巴掌印,“彭哥,”她抽泣得厉害,“彭哥你快来看看,我妈……我妈她晕过去了!”
第5章 万人迷应得的骚扰
齐向然不爱多管闲事,特别是人家的家务事,但又和严彭彭有关,他没法撒手不管,只得跟着崔丹珍上她家去。
门口已经围了一大堆看热闹的人,严彭彭黑着脸一靠近,众人都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崔丹珍他们家的小楼是整条街上最破的,还是很多年前的铺板门,一楼一半用作门市,卖点老鼠药、蟑螂药、苍蝇拍之类的杂货,另一半摆了张桌子,崔丹珍吃饭、做作业,都在这上头。
桌子这时候却被人掀了,洒了满地的菜和粥。
齐向然脚步一顿,屋里头正咂烟拧眉头看严彭彭的那个中年男人他下午刚见过,花六块钱在他那儿买了两个套的嫖客。
这会儿再看这男人的发型,又听到身后众人七嘴八舌的闲话,齐向然不免惊讶——这人竟然就是崔丹珍那个坐牢的爸!
“彭哥,我妈这是中暑了吗?”崔丹珍捻了点风油精,两只食指指腹在她妈两侧太阳穴上揉,神色焦急地巴望着严彭彭。
“找吴大夫来看看吧!”外头有人吼了声,“我去找!”
严彭彭恨恨盯了崔父一眼,转头俯身去察看轮椅上的崔母。齐向然还以为那男人会像刚才他听到的那样叫骂,却不料只是被严彭彭这么盯了眼,他趁人不注意一溜烟就跑路了。
个欺软怕硬的怂货。
齐向然这才进屋,见到崔母脸色白得吓人、满头冷汗、双唇紧抿,他不知怎么心头一跳,拍严彭彭的肩:“吴大夫看中医的,严彭,我觉得现在这情况还是快点送医院好,你赶紧去把你车开过来,我来背阿姨。”
离这最近的是家社区医院,没有急诊,他们只能绕远路,多开了二十分钟,风驰电掣地去了城区一家公立医院。
严彭彭这是辆二手捷达,空调没氟了,他爱开着窗开车,所以一直也没加,这会儿却让人犯了难,崔母现在这样肯定吹不了冷风,可关上窗车里又闷热难忍。没办法,齐向然只好让崔丹珍搂好她妈,自己找了张放车上的广告纸,从副驾驶探身过去轻轻地给她扇。
到医院,天都已经黑透,严彭彭要陪六神无主等抢救的崔丹珍,挂号、缴费……一套流程,齐向然干脆把全帮他们跑了——其实他自己根本没什么这方面的经验,一个问题都得反复问几遍才弄清。
好不容易办好所有手续,齐向然浑身都快被汗给浸透,正想找个地儿抽根烟,手机又催命似的响起来。
他边往大门走边拿出手机,眨了眨眼才看清屏幕上的陌生来电,尾号是从小就熟悉的排列。
手指动了动,满鼻子消毒水味儿里,齐向然觉得光线暗了好多。
江纵往窗外望了眼,天色阴沉了一整天,晚上多半又是场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