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莎莎舞的漂亮男人(12)
“那他妈能一样吗,而且就你现在这样儿,挨得了几下?”
齐向然直接从门后面拖出来根钢管,没理说话那个,只盯着领头那人看,“兄弟,选个地儿吧,”他夹烟那只手指对岸和街那头的荒地,还是那么笑了下,“哪儿解决?”
第9章 “离了吧”
车进了三环里头一个别墅区,二三十年前修的房子,拿到现在看也不过时。里头绿化好得惊人,老远看还以为自己进了公园,全是一两个人环抱不过来的老树,树枝都往路中间长,遮住大部分光线,林冠之间留有空隙带,很漂亮的树冠羞避。
寂寥的光斑从树叶间漏下,印在柏油路面,车轮又从上面碾过去。
江纵没跟家里头提前打招呼,识别系统不认识他这辆新车,还是他自己下车开的门。停好车,江纵穿过花园,视线不经意投向斜对面另一栋别墅,脚步滞了两秒。
当然别墅造型还跟从前是一样的,从他站的位置能看到花园角落里那片葡萄藤,这时节葡萄估摸着还是硬青色,葡萄藤下头有石桌石凳,有时候会放把摇椅,这些都被葱郁的绿色挡住,江纵看不见了。
他收回目光,没看出别的,大概什么也没变。
任蕴秀在家,江纵推开门的时候她正好从楼上下来,见到江纵,脸上的惊讶没收住,足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急急上前,一副想替他接东西却无从下手的表情。
“我以为是你爸。”江纵没让她接手,带的礼物全被他堆到茶几上,任蕴秀跟在后头,好半天才找了这句话出来。
江纵看出她的无所适从,从那堆礼物里找出给她买的包,示意她去拆包装。他回答一个毫无意义的回答:“是我。”
任蕴秀捏着礼品袋边缘,江纵已经抬脚在往楼上走了,她赶紧追上去:“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又问,“不走了吧?”
江纵“嗯”了声。
这么惜字如金的回答,任蕴秀还挺高兴,“正好今天买了鸡,要不红烧?我来做,”她笑笑,“加点板栗,你爸也爱吃,我待会儿就给他打电话。”顿了顿,又说,“你妹妹就没这口福了!她非要跟她大学同学去自驾游,走了得有三四天了,要我说啊,她就不该……”
江纵忽然转过身。
任蕴秀嘴还张着,这话没说完,她把后半截儿吞了回去。
江纵看了她几秒,像是无动于衷。
“晚上……留下吃个饭吧?”任蕴秀的声音低了下去,刚刚才活起来的眉毛这会儿沉沉耷了,她用一双祈求的眼睛看江纵,确实像面对不孝子时一个溺爱卑微的母亲。
“小纵,你都三年没回来了。”
回别墅这一趟不在江纵原定计划里,回国这么久,他就没起过这念头。
昨晚临睡前他开了瓶酒,老酒,也是好酒,不过一支烟的功夫,却醒过头了,整瓶全被他倒进下水道,空气里那股腐败的酸味却散不去,他睁着眼睛躺了很久,依稀记起国内家里书桌上理应摆一座小小的古董闹钟,没完没了地响动,这里却没有。
他这才想起要来别墅一趟。
房间还是他走时那个样子,没人动过他的东西,甚至桌上还有被他翻开一半的法学书,江纵坐到书桌前,把书合上放回书架。
这座房子只雇了一个做饭的阿姨,打扫卫生的钟点工一周定时来三趟,其他时间就只有任蕴秀一个人在。所以很安静,关了门窗的卧室里头尤其是,让白天也像夜晚,能听到秒针的走动。
江纵盯着“哒哒”声的来源,作为古董座钟,他眼前这个算袖珍的,圆弧的顶,造型含蓄,用料却不低调,满钻加蓝宝石塑了一只豹,身形矫健,在底盘上欲要飞驰,指针也裱了钻,光一晃,有些闪眼睛。
这东西不是江纵会为它掏钱的风格,但当时拿到手之后随手往书桌上一放,竟然也放了这么多年。
下楼的时候江涛已经到家了,满屋都是饭菜香,任蕴秀和帮忙的做饭阿姨正笑着聊天。江涛和江纵一前一后进了洗手间洗手,坐到饭桌前时,最后一道菜刚端上桌。
两父子时隔三年见面,全程一句话也没说,都当对方不存在,任蕴秀倒是不遗余力地打着圆场,一会儿问问江涛的工作,一会儿问问江纵在国外的生活,没得到几句江纵的回答,好心情也都写在脸上。
江纵并不掩饰自己攻击性质的冷淡,他甚至会在江涛把任蕴秀逗笑的时候抬眼盯着她看。这种时候他完全像一只沉默的猛兽,没人知道他这样的动作是蛰伏还是突袭前的预备。
“炖得太化了,这是土豆还是板栗?”江涛问。
“都有,”任蕴秀拿筷子的手收紧,“小纵想说吃土豆,我就加了点。”
闻言,江涛终于看了江纵一眼,碗筷一声轻碰,他啜了口茶:“回来这么久,今天才记起上门,真是稀客啊。”
江纵端端正正坐着吃饭,听到这话也只是勾了勾唇角,笑得稍纵即逝。
一顿饭的时间过得快,江涛又让阿姨给他换了茶,像是要长谈的架势,可江纵并没打算久留,收拾好那座闹钟,走之前敲了敲桌子,当作打招呼。
车才开出别墅,电话就响了,没有备注的一串数字,是江涛的号码。江纵回国之后用的是新号,这段时间互通联系方式的人太多了,江涛知道他的号码也不奇怪。思考片刻,江纵点了接听。
“滚回来。”那头男人的声音很沉,像压着怒气。
回答他的只有车里转向灯“哒哒哒”的响声,江纵驶出别墅区,拐了个弯,视线边缘有霓虹夜景极速往后飞去。
江涛等了片刻,还是没耐住脾气:“江纵——”
“我有没有说过,”江纵把车开到大桥上,放慢速度,这时候桥面行车已经寥寥,他食指慢悠悠地点着方向盘,慢悠悠地说,“我不会接受。”
电话里有两声粗沉的呼吸,然后是一阵沉默,很久,江涛长叹了声:“得给我时间吧?你要求的,我一直在好好考虑,”他问,“你还想怎么样?”
江纵打开车窗,江风灌进来,比空调冷气吹着舒服,江面上灯光粼粼,他看了两眼,收回视线。
“还考虑什么。离了吧。”江纵咬了只烟在嘴里,随口说,“离婚协议我帮你起草。”
“江纵!”江涛这怒是压不住了,车载扩音放大他的声音,“那是你妈!”
江纵无声一笑:“是吗?”
“就算不是,那他妈也是……”
江纵把烟夹回手指间,掌根撑着方向盘,打断他:“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没道理要加上‘就算’两个字,也没道理颠倒黑白。”江纵的车始终开得很稳,“关于这一点,我们不早就达成共识了么。”
江涛没有说话。
“总之,现在这样也挺相安无事的,”江纵没把跟江涛这段对话当回事,江涛什么人,他再了解不过了,挂电话之前他说,“大家都消停下吧。”
江纵刚回国,工作正是忙的时候,陆文柏约他好多次都没约到,怕他下班溜得快,只好趁着午休时间上门去堵他,嚷嚷着江大律师的大餐吃不成,他们律所的盒饭总得分他一份吧。
人都上了门,哪里还有真让人跟他们一起吃员工餐厅的道理,江纵搁了文件,带他去了公司旁边一家粤菜馆。
陆文柏一点儿不客气,按照两人的口味点了菜,把菜单还给服务生,对江纵笑:“这里装修还挺不错。”
茶倒好了,清香四溢——是茉莉花。江纵指腹碰了碰茶杯,杯壁还烫着。
“怎么样,还是国内好吧?”陆文柏瞥见他的动作,“咱们这儿吃的喝的,外头哪儿能享受得着。”
江纵还是上班的那身衬衫,领口被他解开两颗扣子,脖颈间绷出浅浅两道青筋,灯光从顶上打下来,凸起的喉结恰恰被埋在下巴的阴影里。
他往后靠,一副放松的姿势:“还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