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莎莎舞的漂亮男人(104)
齐正荣他们也惊讶,公司出事这段时间,多的是落井下石的人,没想到这唯一一个雪中送炭的,竟然是齐向然的亲生家庭——要知道当时得到京城齐家到新南的消息时,他不是没动过攀扯的念头,却连人家司机都见不上面,现如今有这个机缘,不但能帮公司渡过难关打个翻身仗,还能让他们稳坐新南龙头企业的位置,世界上哪有能抗拒这种致命诱惑的人……
“齐总,您的好意我们两口子心领了。”向玲忽然按住齐正荣的手,对齐铭笑笑,又看向齐向然,顿了很久,脸上的笑容再难以为继,“当年我俩什么都没有,白手起家打拼出这番事业,现在这么点挫折,不至于过不去。”
这话婉拒的意思很明显了,齐正荣不解地蹙了下眉,却没说什么,另一只手覆上了向玲的手背。齐铭觉得意外,倒是也没再多劝,恰到好处地转移了话题。
这顿饭吃得也算其乐融融,吃完齐铭跟齐教授回了酒店,江纵正要发车往家开,齐向然忽然开口:“回去一趟吧。”
江纵动作一顿,淡淡看他一眼,见到齐向然似乎下定决心的神色,没问他原因,跟在齐正荣的车后头,开回了他们从小长大的那片别墅区。
还是那条林荫道,在朦胧的夜色里都熟悉,闭着眼睛都能摸回的一条路。齐正荣的车开进车库,江纵的车却停在外面,做一个逗留的过客。齐向然下车,在黑暗中打量了一会儿齐家这栋别墅,好一会儿,冲江纵摆摆手,没让他陪,自己一个人进去了。
江纵在车里等了半晌,像是觉得闷,下车点了根烟,靠在车门边,神色莫名地望着对面亮着微光的房子,像在透过这些死物,看那些已远去却仍然鲜活深刻的岁月。虽然由谎言和欺骗搭建,不可否认的是,这也是他成长的寓所,也有好与不好的回忆,也曾被他称作“家”。
时间的流逝在静谧的夜色里变得模糊,一支烟抽完很久,江纵忽然听到开门的声响,打开的那扇门却是对面。暗光中,传来任蕴秀的声音:“小纵,是你吗?”
江纵望过去,对上她仓皇的视线。
“你回来了啊……”任蕴秀没敢靠太近,只在门口站定,小心翼翼问,“要不要进来坐坐?”
看来今晚她又是一个人在家,这张跟他亲生母亲肖似的脸也有了岁月留下的沟壑,江纵沉默地注视她,等到空气似乎冷下来,才说:“坐就不坐了,等然然出来我们就走。”
任蕴秀张张嘴,下意识想要说什么,可能是挽留的话,最后却只是点点头,勉强让自己笑了下:“上次小惜给你添麻烦了,她年纪小不懂事,有些话的表达方式不对,你别放心上。”说完几秒后,又补充,“其实这几年,她也是很想你的……”
轻轻的,江纵忽然笑了一下,任蕴秀听到这笑声,脸上露出点不明所以的错愕。
又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江纵“嗯”了声,没有继续跟她聊下去的欲望。
对江惜这个妹妹,江纵自认早已经尽过当哥的责任,该关心的关心,到什么节日齐向然有的东西她只多不少。她的个性在某些方面和齐向然很相像,却不如齐向然直率坦荡,江纵的一视同仁在她心目里,恐怕只是对齐向然的极度偏爱,可她从不说出来,从未表现过妹妹对哥哥的依恋,只用抗拒傲慢的态度把人推开,长年累月下来,会有偏激的想法态度也不奇怪。
如今已经不是一家人,江纵没必要在乎她的情绪想法,他的耐心关心并不多,一贯不留给不会再有交集的人。
两人相对无言地站了会儿,齐家的门开了,江纵向任蕴秀颔首当作告辞,准备转身上车,任蕴秀急急叫住他,“小纵……”趁着齐向然还没走出大门的功夫,她轻声问,“你到现在……还那么恨我吗?”
这话问得太可笑了——任蕴秀跟江纵也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却一点都不了解,江纵其人是不会有“恨”这样浓烈的感情的,会这么想,怕是因为她把江纵出国那三年的根因归到了她自己身上。他淡淡看她一眼,还是礼貌地摇头:“怎么会。”他听到了齐向然的脚步声,伸手打开车门,最后对任蕴秀说,“毕竟你是我小姨,不是吗?”
快要到家的时候,路过一段安静的江面,齐向然提出下车走走,他们把车停到了路边。
新城区的夜不如老城区繁华,绿化倒做得很不错,江堤上下都有树景,在街灯点亮的黑夜里,树叶上泛着被风吹动的流光。
“一天比一天冷了啊。”齐向然深深吸一口潮湿的空气,眺一眼黑黝黝的江,“还真从没见新南下过雪,今年过年我们去京城就能看到了。”
说着话,他牵住江纵的手,往自己外套兜里揣,见江纵看向他,得意地眨眨眼:“暖和吧?”
江纵没把手拿回来,似笑非笑的任他动作,忽然手指触到个硬东西,带点冰冰的凉意,齐向然手腕一转,那东西便沿着江纵的无名指往上,嵌在他指根。
拿出来一看,是枚素戒,在路灯下闪着暖黄色的光。
“你送我一个圈,我也送你一个圈。”齐向然问江纵,“套牢了吗?”
他在观察江纵的神色,那眼睛黑又亮,夜里窥物的猫儿似的。江纵看完戒指,抬头就撞进这双眼里,恰好一阵风过来,把齐向然头发吹乱,那双眼睛也因此变得有些迷离。
江纵忍不住伸手去捋顺。风荡着树叶,他们被“沙沙”的声音围绕,奇怪,江纵脑海里忽然诞生一种抽象的类比,这种感性的想象很少会出现在他身上,但此刻他这么形容了——这树风、这荡起的枝条——好像他的心。
齐向然把另外一枚戒指放到他掌心。江纵会意,顺势捉住他的手,将那小小的指环沿着他左手无名指往上推,到底的时候齐向然正要笑着说话,江纵忽然将他压到护栏上,捏住他下巴,低头吻了下去。
舌尖粗暴地抵开不设防的齿关,齐向然睁大眼,“呜呜”叫着,试图找到一点主动权,却在江纵强硬的攫取下连连溃败。无人之境、火辣热吻,连风都像有了温度,吻、或者说啃咬,从唇边延烧,一路从下颌到颈侧,眼看江纵的手就要揉到不该揉的地方,齐向然叫了停。
“可以了啊。”他攀住江纵,在他脸上啄了下,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要玩儿野的也看看天气,在这儿不得冷死我。”
江纵用额头抵住他,粗重的喘气混在风里,难得他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齐向然想要调侃两句,一张嘴却听见他说:“套牢了。”
江纵收紧捞着齐向然腰的手,睫毛竟然在轻颤,他专注地盯着齐向然,像盯在夜里发光的珍宝。片刻后,他笑了声:“不是早就套牢了吗?”
齐向然心脏像个什么活物似的蹦跳起来,他把下巴搁到江纵肩上,有些迷醉在这个怀抱里了,跟江纵在一起,亲吻、拥抱,哪怕只是说几句话,听他的呼吸心跳,他都觉得舒服极了。
好半晌,他轻轻说:“我把户口本护照都拿出来了。”
江纵逗他:“上齐铭家的户口啊?”
齐向然哼笑了声:“上老王八蛋的户口。”
淡笑着,掀起齐向然衣角,江纵揉上他窄劲的腰肢,有些沉迷地摩挲着。过了会儿,又听见齐向然问:“你不问我跟他们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齐向然冥迷地半睁着眼,看不远处树影的晃动:“我跟他们道歉了。”
就算不跳出这场无法找出罪魁祸首的命运转盘,不以第三方的视角来看,齐向然也明白,自己做错了。
跟这世界上千千万个因为工作而忽略家庭的父母一样,齐正荣夫妇或许不是不爱孩子,只是方法用得不对。人非完人,连一个普通人都很难维持工作和生活的平衡,遑论他俩这种大公司的老板。
而向玲在齐向然十八岁生日那晚说出来的话,不过是一时情绪的发泄,不代表她在那瞬间就完全抛弃了对齐向然的感情。这些齐向然都明白,但他也并不为年少的一时冲动感到后悔,如果再来一次,他百分百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但现在他想通了,想通了那就认错,向被自己伤害过的人认错,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是人和人的关系就是这样,一旦有了裂痕,再怎么修复,中间也始终都像隔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