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莎莎舞的漂亮男人(69)
江纵跟侍应生说了几句话,再往前一拐弯,眼前豁然开朗,出了这道门,外头竟然是个不小的码头。有钱人都不自己走道,所以仍然是接驳车来接,码头边并排停着造型各异的豪华游艇,大小都有,在侍应生的带领下,齐向然跟在江纵后面,登上了其中灯火最亮也最大的一艘。
“本来是想包一艘小艇,昨晚问的时候已经没有预定名额了。”江纵给齐向然解释,“这一艘我之前坐过,也还不错。”
齐向然环视游轮大厅,这艘船明显是新船,装修是一种很精致的现代风,并不像他小时候跟齐正荣他们坐过带一股子陈旧豪奢味的那种。“你平时还来这种地方玩?”齐向然虚虚捋着楼梯扶手,江纵让他走在前面,“我以前没听说过这地儿。”
“前几年新开的。”江纵只是正常平视,却难免注意到齐向然扭动的屁/股,低腰牛仔裤将它裹得浑圆,他淡一抬眸,见到无主灯设计的各处小光源聚集下,齐向然正张望的侧脸,说,“有个朋友是股东,所以来这吃过饭。”
齐向然对江纵的视线浑然不觉,他边四处看着边往上走,离开齐家这么久,他确实再也没机会来这种纸醉金迷的地方,不免横生一股怅然,怔忪之间,仿佛光影在视线边缘膨出一片虚无的白圈。
“既然你朋友是股东,怎么一艘小的都给你协调不出来?”齐向然忽然转头看他,哼一声笑了,“江主任名头不好使啊?”
穿过二楼休息区,江纵示意齐向然继续上楼,一直去到顶层,带他到半露天的餐区坐下来:“有朋友是股东,就可以随意使用特权吗?”他说,“我并不这么觉得。”
“你本来就是特权阶级,”齐向然说,“特权阶级要做什么事情,那不叫使用特权。谁让人从诞生起就分了三六九等呢,特权者都站在金字塔的顶尖,手一伸摸到天,这不是理所应当吗?人人都讨厌特权阶级,但换做是他们自己,指不定比谁都更享受特权,比谁都在乎谁该谁不应该。”
江纵挑了挑眉,似乎是没想到齐向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注视他半晌,“其实我倒不是因为这个。”他往椅背上靠,好整以暇的,“我只是觉得,享受特权和傲慢、贪婪一样,是一种人性的弱点。”
他看着齐向然笑了笑:“我不希望有弱点而已。”
说话间,他们的餐上来了,船也起航了,齐向然随大家的视线望向天边。甲板上赏景真是绝妙,落霞横飞,水天一色,两岸繁华的城市华灯初上,也同样粼粼地倒影在江面,江风拂过来,带着不远处现场乐队的今夜开场曲,也带着晚霞的潮气。
再压抑的心情,见到这样的景色,也很难没有一刻开怀。齐向然笑了,一副善睐的模样,他有漂亮、率性,也有少时没有的一点豁达和通透,唇角额间淡淡的伤像一种别样的妆成,让他整个人有了股浑然韵味。
“你为什么会觉得你没有在享受特权呢?”他转头回看江纵,既然已经认输便干脆一输到底般,“不说你本身就是特权的产物,也不说你怎么对待那些女人的,就说我吧。”
“江纵,”齐向然嘴角的笑很淡,“我上交给你的权力,你支配了这么多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高兴了给颗糖,不高兴了冷冰冰,哄我跟你告了白,你爽死了吧……你真是好聪明,那么冠冕堂皇的一套说辞,换个人估计都得给你唱颂歌了,比起你本来就拥有的社会特权,情感特权对你来说才更有吸引力吧。你那么在意人性,玩弄规则当然不如玩弄人性有意思。但这也同样是享受特权,按你的说法,这难道不属于一种弱点吗?”
江纵神情逐渐变了,变成一种出乎意料的审视,一种玩味的认真。
“你不是不希望自己有弱点,你只是不希望别人发现你有弱点,人哪儿能没有弱点呢?不过如果我将交给你的支配权收回,你不就没有权力了吗?到时候你会怎么做?像以前做过的那样?毫不留情地丢掉没价值的,继续再找下一个?”
说这话时齐向然挑着眼睛看江纵,手指却紧紧摁在桌面上,稍微用点心就能看穿他不安的试探。
江纵的视线耐人寻味地在他身上转了遍,把桌上的水缓缓推到齐向然面前,问:“这么了解我?”
齐向然不是什么聪明人,也没有见微知著的敏锐力,他只是注视追逐江纵太久了。一个人要是从生来就这么踩着另一个人的影子长大,他大概会比这个人自己都还要了解他。
“那么,”江纵又问,带一点淡淡的,事不关己的好奇,“你会收回吗?”
齐向然怔住了。
他其实在等江纵反驳他,那么他接下来还会把肚子里那些话全都倒给他。他会指出江纵骨子里的劣根性,指出他天生的冷漠,指出他一定患有所谓的白骑士综合征。他之前说要再等等,不是等别的,就是等齐向然露出最脆弱痛苦狼狈的那一面,好让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拯救他,好让齐向然心甘情愿地归顺他,好让他满足他极端的救助欲和控制欲。
但江纵却默认了,让他接下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齐向然垂眸,端起桌上的水喝了口,柠檬水,带点淡淡薄荷香,从喉管到胃一阵清凉。甲板上乐队在演奏一首英文歌,在满世界的晚霞里,好浪漫的旋律。
心脏像悬在这一刻的空中,供它跳动的氧气,一半是好似合乎时宜的缱绻气氛,一半是齐向然欲要脱僵的神智。他感到恍然不知所措,再抬眼,江纵神色自若地分切着牛排,将需要动手的海鲜也处理好,然后起身到齐向然面前,用分好食物的餐碟替换掉齐向然的。
齐向然目光一直追随他,江纵站定不动了,一只手撑到齐向然的椅背,霞光落在他英俊的脸庞上,他微微俯视齐向然,双眼里被夕阳装满了假象一样的深情。
他仍是那样问:“你会收回吗?”
不知道为什么,齐向然耳边好像忽然响起来昨晚那首电影里的歌,好像江纵又在他耳边低声说,love,love。他很想一咬牙点点头,说他不是乐于让人利用的傻瓜,他会收回,当然会。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在江纵的包围下,呼吸、心跳、体温、对江纵的一切本能反应,组成了他身体里那条往东奔的河流。这个世界上,从没有人能拦得住河流。
“我……”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从胸膛发出来,“不会。”
“永远不会吗?”
齐向然蜷起了手指,心里涌上一股强烈的,对自己没出息的溃败无可奈何的沮丧。他垂下头,低声承认:“……永远不会。”
江纵忽然捏住齐向然下巴,让他抬起头,“苦着脸干什么?”他很淡地笑了下,“那你不永远都是我的弱点了?”
这话让齐向然不由得轻笑了声,带着点不知道对江纵还是自己的沉默的讽意,下一刻,他却见到江纵降下脸。
晚霞,江风,音乐声,一切都那样热烈浪漫。江纵低头,含住了他的唇。
“好然然,”大庭广众之下,他给他一个温柔的吻,带一点奖赏的意味,“真可爱。”
第53章 “坏习惯”
这艘游轮和新南市中心普通的观光游轮线路并不一样,它没往繁华的老城区起航,却是向着下游的新区而去。
新区这些年建设极快,以往还是大片农田荒地,现在却满是林立高楼,也建起来新南市不少新地标。高塔、产业园、立交桥,夜里灯火通明,人烟却是稀少,冷冰的安静之中,一艘载满浮华的船驶在其中,实在有些格格不入的诡异。
齐向然在甲板上吹风。入夜后的风专往人骨缝里头钻,带着水腥和鱼腥气,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这时候很少有人往甲板边线走了。
背后还是那支现场乐队,适时宜地唱起好多英文歌,后摇、爵士、布鲁斯,跟这座新城市一样,让齐向然感到一种轻飘飘的陌生。
江纵刚才碰到熟人,被人请去谈事,顶着一副伤员样,齐向然不想跟着他一起,自己一个人逛逛也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