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莎莎舞的漂亮男人(67)
江纵拧了把濡湿的热毛巾,又抖开叠了两叠。温热的触感覆上脸之前,齐向然条件反射地闭上眼,下巴微仰着,像一个等待家长安排的乖小孩,江纵顿了动作,注视他微微颤动的睫毛,问:“今天这么乖?”
齐向然掀开眼皮睨他一眼,几秒钟时间而已,毛巾上的热气把他下巴都熏得一片润湿,他语气莫名地说:“你这人真有意思,不配合你你说不听话,配合了你又嫌太乖,怎么这么难伺候?”
这话说得倒挺冲,但江纵听完却是笑了,避开他脸上的伤处,动作不轻不重地,还顺手照顾了他的颌线和耳后的乳突。
昨晚他也是这么给齐向然擦的,但那时候齐向然脸上只有小绵羊似的乖巧温驯,没有现在这副满脸透着的那股疲惫和心神不宁。他想或许是因为昨晚发生的事情让齐向然感到不适应,当然这种不适应是心理上的——有些人在终于得到自己一直想要的东西时,会有一种茫茫然的惶恐、难以心安,如果他在短时间内没有熟悉好角色的转变,便要无意识露出来一些无所适从。
年轻人尤其如此。
江纵推测的没错,当他转身濯毛巾时齐向然睁开了眼,果然有些茫然地望着他。不算太大的空间,任何一点声音和动作都很近很清晰,他不由得想到昨晚江纵把他送回房间对他说晚安的样子,心脏扑通跳起来,好像自己干了坏事。
“陈家那位投了家红酒馆下月初开业,请我们去坐坐,想去吗?”江纵把毛巾挂起来,又给齐向然挤牙膏。
别的信息齐向然没来得及分析,“我们?”他只听到这两个字,一时间有些怔忪。
江纵回头,挑眉看他,“我和我的小狗崽儿,”他把水杯和牙刷递给他,“不是我们吗?”
说这话时江纵眼睛里带着点促狭,那张总显得超越本来年纪般成熟沉稳的脸上好像终于有了令人感到鲜活的东西。齐向然接过牙刷,跟他对视着,似乎有些无言以对,他不可避免地回味起昨夜的吻,感觉脸上热毛巾给他带来的温度迟迟未褪。那种不真实的朦胧感,像微醺的梦一样。
当然在清醒的时候听到“狗崽儿”几个字,无论如何都会有种不自在的羞耻感。
“刚才是他给你打电话?”齐向然把牙刷放进嘴里,赶紧转移话题,埋头要挤到镜子前。
江纵看了眼齐向然红透的耳根,把位置让给他:“找我问点事,想顺便晚上一起吃个饭,我给推了。”
“你整天业务这么多啊……”齐向然口齿不清地咕哝,“这两天不是周末嘛……”
“你朋友约我见面,大概是想问前天晚上那场火,正好我去跟他聊聊之前那个案子。”江纵往外走,“有了他女朋友的谅解书,从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个案子针对正当防卫进行辩护是没什么问题的。”
闻言,齐向然精神一下好了不少,刷完牙出去,江纵刚好从保温箱端出来他上午烤的蛋挞培根卷,切好了放到齐向然面前,又到酒柜挑了款葡萄汁佐餐,“家里这几天没买菜,随便吃点。”
对嘴上这一口,齐向然早不挑了,他脚后跟蹬着吧台椅的踏板,有些激动地问:“判正当防卫的话是不是当场无罪释放?”
“不出意外,是这样。但也不是现在,得等法院判决下来。”
齐向然难掩兴奋,能是这个结局,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他捏着叉子在碟子里戳来戳去,没吃两口,又抬头问:“待会儿我能跟你一起去吗?”齐向然高兴的时候眼睛总会发光似的,“有件事我想问问他。”
“什么事?”江纵站在一旁,抱着双臂斜靠在桌边,看他亮晶晶的眼睛,竟然也有些忍不住跟着他高兴的感觉。
想了想,齐向然坦诚地说了:“倪辉那个小院儿,原来的户主跟我妈一个姓。”他顿了顿,“严彭彭他们家就在隔壁,他应该能知道点什么吧。”
江纵“嗯”了声,表示知道了,但齐向然肯定是没法进看守所的,只有作为严彭彭此案律师的江纵能去看他代为转达。
“别想了,”江纵说,“赶紧吃了换衣服。”
齐向然喝了一大口葡萄汁,不以为意地问:“我不是不能去么?”
“你是不能去看守所,但是你得跟我出门。”江纵问,“不然我推陈似青的约做什么?”
齐向然似懂非懂地抬头望着他,嘴因为这个动作,无意识微微张开,唇角还有吃东西沾到的碎屑。这模样真是呆极了,江纵伸手把他唇边抹干净,又挠了挠他下巴,过几秒,暧昧地,淡淡笑了一下。
他微微俯身,在齐向然耳边低声问:“恋爱第一天,难道不该约会吗?”
第51章 老渣男
坐到车里时齐向然都还像踩在云团里似的,整个人轻得像是化成飘飘欲仙的一缕烟。
他做过不少关于江纵的梦,梦里的自己也展开过不少过分的想象,因此当江纵说出“恋爱”这两个字时,他第一反应不是兴奋,不是狂喜,而是一种缥缈的不真实感。他怀疑他现在听到看到的都是海市蜃楼,是痴心妄想,是南柯一梦。
江纵是什么样的人,别人或许不清楚,但齐向然可太了解了。
那是一头披着人皮的野豹,美丽的毛色、优雅的步伐、绅士的身形,都不过是他迷惑他人的伪装,实际上他冷漠、绝情、厌世,极度缺乏同理心。
他见过他对人笑得彬彬有礼转身脸色便迅速变得冷淡;见过他对那些女人忽冷忽热,戏耍一样疏离的亲近;见过他对路边残疾的流浪猫从来不屑一顾;见过他带人在巷口打架,他不出手,只是叼一根烟靠在一边漫不经心地旁观,像欣赏一场无关于己的趣事。
如果去搜索引擎搜索冷血的人具有什么特征,江纵大概会占据其中的半壁江山。
从江纵这样的人嘴里说出来的“恋爱”两个字,比他昨夜那个主动的亲吻,更让齐向然惶恐。但这不就是他一直以来所渴求的吗?是不是得到得太过轻易,才反而让人感到惴惴不安呢?
齐向然用力收紧手指,烫伤的患处随即一阵剧痛,他在疼痛里寻找真实。
习惯于听江纵的脚步声忽远忽近,这一次,他终于停到自己门前了吗?
“在想什么?”江纵从后视镜里看了齐向然一眼,小孩到现在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车头往左转,因为惯性,齐向然整个人的重心都倒向右边,借着这个机会,他扭头看了江纵一眼,江纵单手打方向盘的姿势是很好看的,能吸引许多男女的那种风流性感。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坐过他的副驾,用钦慕的心情欣赏过这样赏心悦目的画面。
这么一想,他似乎就明白自己心里这股乱糟糟的感觉从何而来了。静了片刻,齐向然忽然笑了笑,下巴一抬,露出一点骄矜的傲慢,那是他骨子里就带的:“你跟你那些前女友在一起也是这样吗?”他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将这件事全然不放在心上,“我知道你这人,面子功夫总是做得很好的。”
“非要说的话,”江纵自然而然地回答,“date很多。”
date很多。
嗯。这回答一点儿也不出齐向然的预料。
瞧吧,江纵就是这样,一贯坦实,一贯恬不为意,一贯有一种根本没想过要关照对方任何心情的直率。齐向然忽然想到几个月前的那晚,他随口一句“我还以为是盒套”,江纵便随口答“套在手套箱里”,那样神色自若处之泰然。
他直直盯着面前的手套箱,后/面//干脆直接打开了,票据纸巾一些杂物之间,他果然看见一盒没拆封的套。心里莫可奈何地笑了下,齐向然抬手关掉箱盖,撇过脸望向窗外。
他发现一个极其可悲的事实——就算江纵坦实得令人抓狂,他竟然也仍然会为他、甚至是这份令自己抓狂的坦实着迷。他知道他坏,坏极了,世人大都会为江纵主动表演出来的那个江纵倾倒,却不清楚跟他展现给所有人样子相反的是他骨子里的恶劣性,只有齐向然花了一整个长大成人的年月,才得以观察入微,得以看清他的本性。却不想这种本性像毒药,散发着甜美的诱人的气息,比他那花团锦簇的包装更上瘾,让人即使饮鸩止渴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