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莎莎舞的漂亮男人(75)
齐向然想撇过脸不去看他,却又觉得自己这行为实在有些别扭,手在裤缝边抓了抓,干巴巴地“哦”了声。
“我现在在办公室工作,不在那位女士身边喝茶,这就是我的态度。”他拍了把齐向然的脑袋,坐回他办公椅上去,“去玩吧,我下午忙,没法陪你。”
齐向然像盆还没来得及燃起来就被江纵泼灭的炭,他下意识捂住被江纵拍过的地方,喑哑地、郁卒地往外走。本想将兜里那张施语凤的照片第一时间给江纵看,现在却好像并不是个好时机。
“还有一件事。”
江纵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齐向然转头看他,见江纵端起了那杯自己喝过的咖啡,不甚在意地喝了口。
“晚上我们去齐家吃饭,你要和我一起去。”
齐向然几乎是立刻皱起眉,一身刺警惕地炸开,但他按捺着胸口涌起的那股不耐:“你要想去去你的就是,搭上我干什么?还有江纵,不要总是安排我干这干那,”齐向然盯着他,像只戒备的小兽,“我他妈不是三岁小孩。”
江纵放下杯子,抬眼看他,眼神有一种类似温和的平静,似乎他永远不会被齐向然任何言行惹怒。
“我有一点事情要跟他们谈谈。你顺便把你的东西拿回家,我去拿不是太方便。”
“那里没有我的东西。”齐向然冷笑了下,“那都是齐家的。”
“我送你的那些,不是齐家的。”江纵手撑在桌上,说话时食指很随意地点了点,语气却有一种强硬的笃定,“我送你的,就是你的。”
齐向然没说话,他似乎没想到江纵会说这事,当初离开齐家的时候他孑然一身,哪怕他偶尔会想起江纵送给他的那些礼物,也从没有生起过再踏入那扇门的念头。
“然然,不是我总拿你当小孩,客观来说,你只是上过几堂成长体验课,真正的课题是什么,你还没有弄清楚,没有参加过结业考试,还停留在启蒙的阶段。当然,你也可以不想做一个合格的成年人,但你不能不会做,你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江纵总是一副什么都很轻松、什么都不重要的态度,“对于这段亲情,无论你是想要告别,还是想要延续,逃避都不是好办法。”他注视着齐向然,声音低了些,循循善诱一般。
“人生第一课,我们首先学会面对。可以吗?”
第57章 太打扰了
可以吗。
又是这句可以吗,可以吗?
看到江纵这么一副长辈样,齐向然胸口的气像在一个被死死密封的铁罐里横冲直撞,却怎样也找不到出口。
他有一种平白无故突然被人管教的错愕,也有一种对江纵这种高高在上的仿佛将他了如指掌的不忿。他想要反驳,可在听江纵以这样的语气说完话以后,他发现自己找不出任何理由反驳。
就像已经被证明的数学公式,即使你不想学、学不懂,哪怕烦死了它,你也要乖乖遵照它的逻辑来做题——因为那是恒定的,是正确的。
混社会就像数学考试,哪道题用哪道公式解,它有满分答案,并不能像做语文阅读题那样,容许你答出不同角度不同感受。
在历经千年岁月形成的文化体系下,中国人的社会规则人情往来,是所有人都达成共识的基本准则。对长辈孝顺、对同辈谦让、对晚辈友爱;过年过节要上门送礼;亲朋好友来做客要热情招待;公司单位聚餐谁也免不了要举着酒杯敬老板;不熟的同事请你喝喜酒,就算你心里如何骂娘,脸上照样还是要笑嘻嘻说句恭喜并双手奉上份子钱。
不论人之初性本是善、是恶,绝大多数人都会在成长的过程中套上这样的伪装,而与其说是伪装,不如说是保护自己的外壳。因为倔的、太刚直的、不按规则办事的人,总是要处处碰壁。
虽然齐向然不想承认,但是他不得不承认,江纵说的是对的,是长久以来困扰他的。他被江纵戳到了痛处,才会有想跳起来的心情。
而他如今不能跳,不能像几个月前在ktv那样跟他吵一架摔门而去,因为一转身,再没有一个可以容他逃避的藏身之处。
他还能说什么呢,江纵轻描淡写间就将他拿捏住。他不仅被拿捏住,并且还对这样的江纵感到一种无可救药的迷恋。
这大概便是齐向然骨子里的劣根性。
准点下班,齐向然揣着兜跟在江纵后面往外走,脚步是用挪的,不多时便落下他好大一截。
江纵在电梯前面等他,大概是需要留下加班的同事太多,这时候电梯口其实只有江纵一个人,太安静,因此齐向然的脚步就显得更加拖延。
意识到这一点,最后几步齐向然迈开步子跨了过去。
几间电梯都正从低楼层往上,齐向然站得离江纵有段距离。其实是很奇怪的,按理说他俩关系已经改变,抱也抱了,亲也亲了,齐向然觉得他们却好像仍然没有谈恋爱的实感,好像他还是个爱闹别扭的孩子,江纵还是那个冷淡却总关照包容他的哥哥。
一股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失落蔓延开。
“齐向然。”电梯数显示还有倒数几层,齐向然突然听见江纵叫他。
齐向然愣了下,抬头,见到江纵偏过头看他,目光是一种很能让人安心的味道。
这是句问话,江纵语气却淡淡:“我在,你怕什么?”
悬吊的心脏在胸膛里倏地强有力地震动起来,齐向然张张嘴,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江纵是真的不把这事当回事,或者他这种人,无论心里有多少波澜,面上总是要八风不动。他不禁又想,如果这种事发生在江纵身上,江纵会怎么样呢?他即使不留在原来那个家,也一定不会过成像自己这样吧……
但江纵这副态度或多或少还是感染到了他,齐向然牵牵嘴角,“齐正荣又不会吃人,”他撇开视线,仍然盯住电梯数,“我怕个屁啊。”
“这么说……”江纵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叮”,电梯门应声而开。
下班时间,里面竟然还有从楼下上来的人,齐向然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那人却没出来,下一刻,只听见那人惊喜地叫,“江纵哥哥……”
这四个字喊得可太亲切了,几乎是瞬间,一股生理性的反感涌上来,令齐向然如鲠在喉。他抬眸看那人,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单眼皮、薄嘴唇、巴掌脸,一身名牌货……噢,还有一辆宝马车。
“你怎么来了?”江纵似乎有些意外,一时没上前去,说话间看了一眼齐向然。
“我出来办了点事情,离你这里挺近的,”那人按住电梯,很高兴地说,“快进来呀。”
顿了几秒,是齐向然先迈的脚步,他站到那人对角线的位置,懒散靠在轿厢壁,揣在兜里的手却越收越紧。
“我没开车,听妈妈说你晚上要来吃饭,就来蹭车啦。”电梯一关,那人便继续解释,他说话时会有意无意地瞥江纵一眼,一种想要亲近又不大敢亲近的姿态,他小声问,“方便吗纵哥?”
江纵“嗯”了声,“不是回去上学了么?”
“爸爸这几天状态不好,我有点担心……”他眉头轻轻一蹙,配上那张清瘦的脸,在齐向然看来,活脱脱一个捧心林黛玉,“反正快放中秋了,大四也没多少课,干脆回来陪陪他们……“
江纵点点头,没再说话。电梯下楼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几乎一层一停,直到载的下班族们到达限重,江纵站在齐向然面前,那人也被挤到齐向然右边。齐向然个头比那人高,乜了眼他胸前,很容易看清他脖子那根红绳坠的玉上雕着什么——是尊拈花观音。
果然是保他平安健康的。
齐向然垂眸,勾了下唇角,带点微不可见的哂意。
停在负二层,电梯里余下几个人都走出去,那人紧跟江纵身后,齐向然脚步却是不紧不慢,一路听他纵哥长纵哥短的,走到车边,那人才回头,像是有些诧异齐向然怎么一路都跟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