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莎莎舞的漂亮男人(37)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是他的锋锐,他的果敢,但其实他真的还太小,不明白这样过刚易折的做法,落到稍有阅历的人的眼里,总是带着一眼就会被看透的孩子气。毕竟只有过于要强的小孩,才会在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时无所顾忌地发脾气,要是没办法发脾气,就会像他现在这样,干脆扔掉一切,干脆远离。
如果再以江纵的视角来看,他还像极了在逃避,像怕雷,像躲一场暴雨。
回城的路上江纵的手机响了好几次,先是两个电话,再是几条接二连三的短信,他抽等红灯的间隙看了一眼,全部来自同一个人,大意是说她现在在哪里遇到了怎样的车祸,想向江纵咨询一下应该怎么处理。
备注的这个名字很陌生,江纵想了会儿才记起来是律所楼下一家科技公司的老板,之前来律所咨询过公司相关的法务,恰好江纵那时候没什么事,便替同事接待了她。
实话说,这人样貌江纵已经模糊不清了,只对那头长发有点印象。因为接待她的前一天,齐向然刚顶着类似的发型到过他家。
江纵简要回复了几点注意事项,下一个红灯,那人发来感谢信,并邀请他晚上一道用餐,约的正是昨天江纵带齐向然去的那家餐厅。
他不由得回忆起齐向然昨天说的那些话,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后车已经不耐烦地按起喇叭来。
成年人之间其实什么都不必言明,江纵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礼貌地推说不必客气,后来便再没回过她。
到下班的点了,路上已经开始堵起来,都是赶着去过七夕的人。江纵绕了条远路避开,先回律所,将资料备好,又将一早定好的餐厅取消,坐到夕阳落山,天幕黑沉,过了饭点,他才拿着资料出门。
这条路他走了很多年,闭着眼睛也能开回去,车进小区大门的时候保安认出来他,笑着跟他问好,又说很久没见他回家来了。
江纵淡笑着颔首,沿着路慢慢往前开,江家齐家别墅都亮着灯,他把车停到路边,按响了齐家的门铃。
来开门的人不是之前照顾过齐向然的那位阿姨了,一个生面孔。他没提前和齐家的人打招呼,这时候简单说明来意,阿姨客客气气将江纵请进去。
屋里的人竟然不少,江纵进门时顿了顿脚步,见到那里头也有江涛他们一家人。
“你这小子,也不知道早点来,你爸刚刚还在念叨你呐!”向玲热情地迎上来招呼,又转头冲着屋里,“老江老齐,你们快看谁来了?”
向玲把江纵拉到客厅,“你瞧瞧,来晚了吧,饭点都过了,你呀,就只有喝茶的份儿!”接着她又赶紧招呼小辈,“小惜啊,见着你哥也不打招呼?”
“什么我哥啊,不认识,我可没个几年都不着家的哥!他……”
江惜话才刚一出口,就被任蕴秀打断了:“江惜,胡说什么呢。”她转头对江纵和蔼地笑笑,带点讨好,“小纵,快坐下说话,别听你妹妹胡说八道。”
向玲心情格外好,“嗨,小惜不就这臭脾气,以前跟然……”她顿了顿,又继续笑着对沙发中间的男孩招招手,“兰兰来,你江纵哥哥,之前你见过的。”
江纵目光落到那男孩身上,资料上他的名字叫于俊兰,上次江纵帮齐家人去他养父母家那边走手续的时候和他见过一面,个子不高,人也瘦弱,一张巴掌脸,和齐正荣如出一辙的单眼皮,长相算得上清秀,就是一张嘴总是抿着,显出些腼腆和稚气。
这时候他站起来,却对江纵露出一个很不好意思的笑:“江纵哥哥。”
江纵对他点点头,“什么时候过来的。”
“就……昨天刚来,爸爸来接的我。”
向玲笑着说:“接他回来过暑假,等开学了还是去京城,小纵啊,平时没事儿你多带着弟弟妹妹出去玩玩,就是兰兰身体不好,马场这些地方就别去了。”
于俊兰听到马场,眼里露出一点男孩子的兴奋劲,小声说:“其实也可以试试的。”
几位父母闻言都笑起来。
江纵对此不置可否,向玲招呼他坐下喝茶,他看了眼一直绷着脸的江涛和他旁边一脸想要跟自己搭话的任蕴秀,淡道:“喝茶就不用了。”
他把手中的资料都递给一旁的齐正荣,“我跟齐叔单独聊聊吧?”
齐正荣对江纵这个要求有些诧异,但他还是带江纵上了二楼书房,门一关好,外头其乐融融的笑声就被彻底隔绝。
这书房隔音效果相当不错,装修得也不老气,会客区有几张真皮沙发,围着一张矮几,齐正荣坐在沙发上翻着江纵给的资料,没多久就放下来。
“你还在查?”他问江纵,“那边差不多已经结案了,这些我们之前也查到过,没什么用。”
“不太一定。”江纵轻摇了摇头。
他们说的是当年两个孩子被抱错的事情,不知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事故,齐向然和于俊兰就这么被调了个个儿。
齐向然到了齐家,于俊兰却没被倪辉抱回家,而是被医院一个临时清洁工当成弃婴给偷回老家,想找买家接手。可买家还没找到,这孩子断断续续生起了病,清洁工一是害怕被抓,二又没钱给他治,干脆就把他扔到了福利院门口,后来于俊兰便被现在的养父母给捡了回去。
这件事情追查了整整三年,直到江纵刚回国那段时间,他们才找到于俊兰的下落。
“他说当时没不想要齐向然,”这个他指的是倪辉,“睡一觉的功夫,孩子就不见了。他没跟那女人结婚,那女人又难产死了,后面出了这事儿,他要选择不报警不找孩子,谁也拿他没办法。”
江纵往窗边走了两步,视线投到外面,这里能看到花园里搭葡萄架的那块地方,明明上次回江家别墅看到时还郁郁葱葱的,此刻已经光秃秃什么也没有了。他看着那里说:“还有疑点。”
齐正荣叹了口气:“能有什么疑点?那个清洁工也抓了,案子也结了,我们还能怎么办呢,兰兰现在都还有小时候生病留的病根子,你向阿姨一想起来这事儿就哭,我也觉得对不住他,”他看向江纵,“还好他养父母那边虽说家境差点,对他也还算尽心,兰兰读书又争气……”
说着说着他又唉声叹气,翻来覆去地悔恨、庆幸。
“齐叔,”江纵突然问他,“树呢?”
齐正荣愣了下:“什么树?”
“葡萄树。”
齐向然小时候亲手种的那棵葡萄树。
“你说那个啊,”齐正荣也仰起头往窗外投了一眼,“兰兰他葡萄过敏,我们干脆铲了种棵别的,你家院子里那种就不错……”
江纵不大想听他说完这句,转过身,“时间不早了,齐叔,我还是不打扰你了。”
“你这小子,”齐正荣站起来,一副长辈的派头,“说什么打扰不打扰,你帮我们跑了这么多事,该我们说声谢才对。”
江纵从齐正荣手里拿过资料袋,跟在他后面出了门。路过齐向然原来房间的时候他停住脚步,问:“我进去看看行吗。”
齐正荣皱了皱眉,不大在意地摆摆手:“去吧,有什么好看的,那小子三催四请也不回来看看,他最听你话,什么时候带他回来跟家里一起吃顿饭吧。你小子也是一样,你爸这次升到省厅去,工作更忙了,平时没事也多回来陪陪你妈……”
齐正荣端着茶杯下楼了,江纵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灯一打开,空气中细微的灰尘便在光柱下密集地飞起来,屋子里全蒙着防尘布,看起来这里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进来过人了,连防尘布上都有薄薄一层灰尘。
江纵慢慢在这间屋里逛着,这里面全是齐向然没带走的东西,他一整个衣帽间的奢侈品衣服和配饰,他买回来却根本不拆封看的一整架子书,陈列柜里各种限量款的手办和乐高,电脑桌上全套的游戏设备,还有他的收藏柜,那些稀奇古怪的老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