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奶啾捡到帝国太子后(63)
所以……这个男人,是约阿诺的父亲吗?
就是他需要「临终关怀」的对象?
小凤凰想不通。
玉台上枯萎的病人,和这个精神奕奕的男人,完全不一样呀。
他又把视线转到皇帝的幻象上。
咬着奶嘴酣睡的婴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留着短短的黑发,好像在参加学校的活动,眼神坚定严肃,仿佛是什么象限级比赛。
那样严肃的小模样,和圆鼓鼓的脸蛋不太符,又显得很可爱。
纪攸情不自禁被小谢恺尘吸引了,飞得离近了些。
皇帝似乎还没有注意到自己记忆的时间线已经变更了,自豪道:“朕的恺尘很可爱对吧?迄今为止他表现出的各方面能力也很不错,以后必定是A级,说不定A+也有可能。不愧是朕的儿子……”
听起来是骄傲的语气。
可是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太对。
小鸟儿下意识用一边翅膀挡住幻象中的小谢恺尘:“那,如果他不是A级呢?如果是B、C、D……”
凤凰已经知晓了人类精神力等级的建议分类办法。
并且,也察觉到了皇帝方才的语气哪里叫他觉得微妙。
那样子说谢恺尘,似乎是种‘他很值钱——所以我很爱他’的评断方式。
皇帝愣了一下。
“不会,朕的孩子,一定是A。”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不过就算没那么优秀,他也……也是,嗯,也是朕的孩子。”
——迟疑。
凤凰美丽的碧瞳静静望着他,目光中竟然掺着一丝远超出幼小年龄应有的怜悯。
“父亲先生。”奇怪的称呼又增加了,“您还记得,您的孩子多大了嘛?”
皇帝的瞳孔骤然紧缩,如同这不是一个平淡的问题。
而是一道击中他的雷点。
“朕的孩子……多大……了?”
男人头痛起来,抱住脑袋,痛苦地蹲下去。
随着他心绪的剧烈波动,整个精神海也翻涌起惊涛骇浪来。
那些粘稠、混沌的海水,岩浆般聚拢。
小舟猛然颠簸起来。
凤凰飞向更高处,以防黑色的海水沾上羽翼。
他俯瞰海面,小舟几欲倾覆,原本看起来正值青壮年的男人,几乎是一瞬间变得苍老,跪坐在船头,双手撑着甲板不停地咳嗽。
脸颊凹陷,血管发青。
很快,看起来和玉台上的病人没有差别了。
纪攸在此刻终于明白,所谓要进行的「临终关怀」是什么。
这个比实际年龄要苍老得多的老人,这个本该坐在阿尔法象限至高无上霸主宝座上的皇帝,在大限将至时,一定有许许多多未尽的心愿,和未了的心结吧。
比如……关于那个原本寄予无上期望,却也无比失望的长子。
小凤凰感到很伤心。
他的伤心不仅仅是共鸣这位成功的君主和失败的父亲,更多的,是看见了童年也曾拥有过温馨家庭、后来却变得如此孤单的人类先生。
小鸟儿太懂那种孤单了。
不可接近、不可亵渎的神禽,自出生起就没有家人,也不被允许有朋友。
就连日出之时的万物朝圣,也要离得远远的才行。
他与天地同寿,无须进食休息,一个个孤寂漫长的夜晚蜷缩在圣梧桐的银叶中,睁着眼睛发呆。
小幼崽不得不学会睡眠,才好消磨漫长生命中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时间。
是与约阿诺的相遇,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不孤独」。
人类先生的到来,像是一盏照亮了无尽黑夜的明灯。
是他的……星星啊。
可他现在才发现,原来对他来说无比明亮的星星,也有那么多晦暗的时刻。
是连幼崽也可以感知到的,对另一个人的心疼。
纪攸挥动双翼,跳了支忧伤的祈愿舞。
他的每一次摇摆,每一次颤动,都带来金光无边无际漫溢,雨一样浇洒至怒吼的精神海。
黑熔岩似的海浪渐渐止息,连那污浊也似乎有变得清透的趋势。
凤凰的灵力对于情绪波动的安抚作用,表现在精神海内部,就是平定和净化。
天空之上翩翩起舞的鸟儿吸引了老皇帝的注意力。
在突然被点破混乱的时间线之后,他成了现实的那个病人,躯体萎缩破损,视力衰退得厉害。
然而就是此般模糊不清的视角,依旧能看出那金色的小生灵有多么熠熠生辉。
封钟德山雀?
不……绝对比这个古怪的名字要罕有得多。
他毕竟是人类帝国的帝王,见过的来自四象限的珍禽异兽数不胜数。
还从来没见过这般叫人心弦撼动的。
“你到底……是谁?”
连吐字都变得破碎。
一舞终了,纪攸落回船头。
他有些讶异地看着已然满头白发的老皇帝。
“你不是一只小山雀。”老皇帝浑浊的眼球尽力看向凤凰的方向,“你很特殊。你是……恺尘的灵宠吗?”
小凤凰看着他,没有说话。
其实自己和人类先生还没有……
买有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
哦,还没「结婚」呢!
小鸟在「联结」一词的两个字中只记住了一个。
不过也没差啦。
总之,严格意义上来说,他还不能算是人类先生的灵宠。
“谢谢你,朕想起来了。”老皇帝朝着模模糊糊的光团伸出手,似乎想摸摸他,不过还是作罢,“朕想起来……朕的恺尘已经二十多岁了。朕还……还有了其他孩子。”
他的尾音像句叹息。
拥有更多的孩子,是好事吗?
小孤雏不确定。
森林里的动物们总是会有很多孩子,人类则不是。
老皇帝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惋惜。
“朕的皇后,朕的皇后……”他反反复复念着,语调濒临破碎,“离开朕,已经十年了啊……”
曾经也有过伉俪情深,携手走过风华正茂的岁月,饲育第一个孩子。
如今混乱的记忆漩涡中,最闪耀的那一瞬,仍是年轻时的皇帝搀着皇后,在帝国大典上共同举起还是婴儿的谢恺尘,向子民与四象限介绍他们的长子。
这种自豪之情在谢恺尘六岁那年精神值检测出空前绝后的S级,达到顶峰。
而皇室的专职训练人员屡次报告太子殿下无法掌握自己的精神力之后,曾经饱涨的父爱也随之跌落。
现在想来,也过去十几年了啊……
“如果朕需要疗愈,应当是老金来,而不是太子的灵宠。”老皇帝尽力让自己看清小鸟儿的模样,却只能瞥见一团模糊而的光,“孩子,你说实话,朕是不是要死了?”
纪攸不说话。
身为神禽,“死亡”于他而言很陌生。
身为荒星森林里的居民,“死亡”又很熟悉。
小幼崽知晓,一旦死亡,就像陷入了永久的长眠。
再也不会醒来,也不会再和他说话、对他笑了。
“父亲”,也要死了吗?
这个可能性为幼崽的悲伤更蒙上一层灰。
老皇帝没有等来鸟儿的回答,那同样是一种默认。
他比想象中更加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现在的他已经不再像凤凰进入精神海最初那般错乱了,想起了许多,包括病如枯骨的很多年。
死亡,不过是一个既定的终点罢了。
即将跨入那道门之前,他最后想的不是自己的皇位,不是阿尔法象限的盛世,不是贝塔象限正在拓展的第二帝国,也不是更遥远的深空。
不是心有亏欠的长子,不是最值得骄傲的三子。
而是已逝的皇后。
“朕的一生的确不止有她一个女人,也曾打算立别的皇后。可是……”他哽咽了,“可是唯有她,能被朕称呼为朕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