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奶啾捡到帝国太子后(160)
她的力气大得不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林小草很快就被掐得喘不上气了。
海登再怎么用力去掰那鬼魂的手, 后者纹丝不动。
先前鬼小孩一直怯生生地想牵着纪攸的衣角, 然而却做不到, 小手直接穿透了衣料。
三人对灵魂体的了解也都来源于小幽灵, 以为他们都是无法被触碰、也无法触碰的。
显然,眼前这个附着了仇恨的厉鬼和他们不一样。
姑娘脸色越来越难看, 眼看就要很窒息, 稚嫩的声线阻止了悲剧的发生。
“奶奶,不要——!”
是那个一直跟着他们的鬼小孩。
老妇人听见这声呼唤, 手抖了一下, 海登趁机将林小草往后一拽, 挡在她身前。
老妇人双手愈发颤抖, 动作迟缓地转身:“囡囡……是不是囡囡……?”
“奶奶……”
一直躲在纪攸身后的小幽灵缓缓飘到所有人面前。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她是个小女孩儿。
“他们不是坏人。”鬼小孩看向她的表情有些畏惧,“奶奶,不要伤害他们。”
老妇人直愣愣地盯着她,似乎辨别身份于她而言是个难题。
过了一会嘴唇动了动,声线柔和些许:“不要信。乖囡,他们想要带走你。带你去受苦。来,到奶奶这里来,我会保护你……”
“不是的,奶奶,他们是好人。”鬼小孩哭了起来,“他们会救我们。”
“不可能,不可能。没有人会救我们。”老妇人的神色重新变得癫狂,“不会的,他们都要我们的命——我可以保护你,保护你们。”
小幽灵抬起衣袖抹眼泪,她的眼泪不是液体,像小人鱼那样坠下一颗颗光点,很快消散在发霉的阴暗空气中。
“奶奶,放大家离开吧。你也跟我们走,好不好?”
越来越多的幽灵聚了过来,静静地站在周围。
小女孩啜泣着,断断续续讲述这个罪恶工厂的过去。
玛尔工厂的大部分工人曾经都是生活在同一个地方的乡亲,老妇人算得上村长或者长老的地位,是她发现了这个商机,带领着全村人一起来到工厂。
那时候没有人知道自己踏入了一个怎样万劫不复的陷阱,人人都以为只要辛勤工作,就能够凭借自己的双手创造出光辉的未来。
没过多久,当初对他们笑脸相迎的厂长就想尽各种办法克扣他们的薪资,三番五次找借口不让他们离开。
起初有人反对过,提出质疑的人被冠上“破坏团结”的罪名,遭到了体罚。
再后来,百家相争的时代越来越混乱,星际战争一触即发。
旧的朝代被彻底推翻,那时候流传下来的法律也从此形同虚设。
占山为王的厂主仗着再无人监管,干脆把外面的门封死,砌起无法翻越的高墙,把数千名工人圈养成了自己的奴隶。
老妇人始终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如果当初不是她介绍乡亲们来到玛尔工厂,后面的惨剧都不会发生。
小女孩是她唯一的亲人,年纪还那么小,却不得不和其他工人一样每天做着超负荷的苦役。
老妇人曾经有过一个把这孩子送出去的机会,没想到那对要收养她的好心人其实是以折辱幼童为乐的魔鬼。
还好其他工人发现得及时,帮助小孩逃了出来,否则她在那两人家里会比在玛尔工厂更加生不如死。
老妇人因为常年的内疚和自责,在去世之前精神状态就已经出了问题,孙女的经历更是雪上加霜。
在她错乱的认知里,孩子就是因为离开了自己,离开了玛尔工厂,才受到了变本加厉的虐待。
玛尔工厂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外面的世界张着深渊巨口,会吃掉所有逃离这里的人。
老人信仰鬼神,也的确有些巫力,写下一张名单,试图用自己已然扭曲的力量保护他们。
她没能等来新帝国的拯救,就病死在潮湿的角落里。
死后化作鬼魂,怨气则成了诅咒,以至于那张名单上所有名字代表的魂魄怎么都无法逃脱工厂。
工人的亡魂们有过反抗,有过暴怒,有尝试过各种各样逃跑的办法,甚至伤害了活着的人类,却丝毫撼动不了老妇人的封印。
几百年后的今天,他们依旧在那里。
鬼小孩的声音越来越轻,到后来只剩下时断时续的哭泣声,像一条微弱的小溪。
女孩生前的年龄接近九岁,却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发育欠缺,还看着像五岁的小孩子。
她的狗啃发型比林小草的看起来还要杂乱,然而区别于主动想要遮盖自己外貌的奥斯汀小姐不同,她并不是自愿的。
她根本没有选择权。
她还这么小,正是爱美之心萌芽的年纪。
要是有的选,她也想留长长的头发,像那个金发的漂亮哥哥一样。
她也想穿小裙子和小靴子,有自己的娃娃屋,认识很多好朋友。
她听过工厂里年纪大些的工人说,外面的世界小朋友到了六七岁是要去上学的。
可是她这短暂的一辈子都没见过一本书。
她本该与其他孩子一样,拥有灿烂的、无限可能的一生。
然而她直到死,都没能离开玛尔工厂半步。
唯一一次见到灿烂的日光,却是在从另一个魔窟逃亡的路上。
直到几百年后之后的现在,她仍然记得那时的阳光有多么刺眼。
这是她人生仅此一回的,因为美好而流泪。
林小草听着听着,潸然泪下。
若她没有被母亲们收养,自己的命运会不会和他们同样崎岖?
那些应当处以极刑的人,还能有块墓地,有一块刻着生卒年岁的碑,而这些无辜的、勤劳的人们竟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于世人而言不是一个个清晰的名字,不是一个个曾经活生生的、有自己喜怒哀乐、爱恨情仇的人。
他们只有一张模糊空洞的面容,一个集体的代号:“玛尔工厂的受害者”。
没有人会记得他们。
老妇人与他们对峙时,手脚轻得像只猫儿一样的海登已经翻进办公室,找到了那张被符咒所镇压的名单。
这些名字并不是由一个人统一写的,很有可能是他们所有人各自写上来的。
显然有一些并不识字,照抄笔画,像在画画儿一样。但笔触都很认真、深刻。
当初在他们写下名字的时候,也是真的盼望有神明存在,有渡世之力可以从无尽的苦难中庇佑他们。
每一个名字旁边都按着红色的手印,哪怕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在纸张已然枯黄的现在,那种红依旧没有褪色。
如果不是什么名贵的颜料,那就只能是……血。
海登偶尔也会看看灵异类的小说电影,知晓血咒不同于一般的咒语,是附着的力量最为庞大的一种。
无论究竟当初立咒时是因爱还是恨,时间会让它的怨怼愈发强大,叫施咒者看不清初心,直到变成差别攻击的疯狂。
他无从知晓这份名单最初究竟有没有起到过效果,但它现在困住了所有求生不得、求死无能的灵魂。
有咒力保护,这张纸根本撕不动,海登用上不同功能的小机器人,都失败了。
现世的东西无法对鬼魂之物造成损伤,似乎很符合鬼片里的认知。
这下可麻烦了。
更麻烦的是,方才还在倾听孙女哭诉的老妇人感到自己的咒力在被强行突破,恶狠狠地冲出其他鬼魂的包围圈,瞬移来到办公室里。
对于鬼魂最重要的是被守护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已经不再是亲情和感情了。
那一张写着名字的纸,比真正的、有着哭泣和情感的人们还要重要。
“你做什么……你想做什么?”她一挥手,再度把海登扫到地上,“你想伤害他们?你是那个罪人吗?”
随着瞪视,她的眼球愈发充血凸起,到了眼眶快要撑不住的畸形形态。
少年被摔在墙根,因剧痛而蜷缩,手里紧攥着什么。
桌面上还放着另外一张纸,老妇人急忙上前查看,却发现那张纸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