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奶啾捡到帝国太子后(199)
人类就更高贵吗?
武器就更残忍吗?
是什么造成了「不同」, 而什么又是「不同」?
他不知道。
少年怔怔地望着这混沌的一切, 在沸反盈天的背景音中响起郝郎中说过的, 关于“魔鬼礁”的种种传言。
那时候他想象不出来, 如今也算是窥见了罪恶的冰山一角。
他被保护得太好了。
森林,圣树, 长老。
人类先生, 老爷爷和老婆婆。
太子殿下以及所有爱护他的人类与灵宠。
小神禽降生于世的一轮四季里,见到的世界总是明亮而柔软。
爱他的生灵们总想给他最好的, 不叫他见到肮脏的真相。
然而现在, 他只有自己了。
西装男已经端着酒杯走到他面前:“吓着你了?抱歉。”
纪攸没说话。
说什么呢?
在这种时候, 应该说些什么吗?
西装男有一双狭长的眼睛, 五官不算精致,但很耐看;单眼皮和金边眼镜让他看起来更加凉薄,哪怕语气很是礼貌。
“我姓乌,家里排第二,以前大家都叫我乌老二。”
再文质彬彬的打扮,也压不住那扑鼻而来的血腥气。
“不过我后来把我哥杀了,哦,还有我爸妈。现在我家也就我一个了。”他笑着,好像在说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而不是亲手灭门的惨案,“不过这些小子们习惯喊我二哥,也就随他们去了。”
他用那张擦过枪口的丝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伸向纪攸,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正式地自我介绍一下,你好,我叫乌元洲,是‘血弥撒’的负责人。”
纪攸没有动。
他只是一只刚满周岁大的小鸟,没有人教过他要怎么和一个刚杀了人的施害者握手。
尤其还是拿枪的那只手。
小美人看着他,被那双翡翠一样的双瞳注视着时,乌元洲有种背后酒吧的纷纷扰扰全都消失了的错觉。
好安静。
很奇怪。
但世界的确融化在了他的眼眸中。
看来传言不假,的确会有人的精神力高到无须接触、无须刻意为之,就能够影响其他人。
过去见识过的高阶精神力者散播的能量都是压迫和威慑,唯有这个孩子,是能够包容一切、安抚一切的宁和。
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乌元洲瞳孔微微扩散,脊背爬上一阵兴奋的颤栗。
小美人没有对他的问好有回应,他也不觉得尴尬,自然地收回手,拿起酒杯:“换个地方吧,这里太吵了。”
乌元洲说完,也没等他,绕过牌桌向酒吧深处走去。
纪攸杵在原地,押他来的那个星盗不怎么客气地推了他一下。
少年一个踉跄,乌元洲像是背后长眼睛似的:“哎,对贵客客气点儿。”
星盗立刻交握双手低下头:“抱歉,二哥。”
乌元洲说:“你要道歉的对象不是我。”
星盗丝毫没有停顿,流畅转身,对着纪攸躬身:“对不起,请您原谅。”
在这里经历的每分每秒,都叫小凤凰难以承受。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无论是死亡、胁迫还是道歉。
但就像郝郎中之前叫他、他们妥协时所说的那样,在没有充足的自保能力情况下,别硬碰硬;智慧有时候也需要等待和迂回。
他记住了。
他要耐心等待,等到可以救出朋友们的时机。
纪攸抬脚跟上去,可路过眼罩时,还是难以自控地放慢了脚步。
这回乌元洲没有再先走,来到他身边,盯着地上的依旧瞪着双眼的冰冷的人。
“为什么?”少年问。
乌元洲很高兴他们这么快就开始交流了:“我想他应该没少对你动手动脚吧。”
结果是把对方推到了道德的处刑架上。
好在凤凰并不适用于人类的自责流程,只是沉默。
事实上,眼罩根本没来得及,就被奶啾叼着平底锅拍晕了。
所以,其实也没有对他“动手动脚”。
乌元洲的观察力一流,没在小美人脸上捕捉到对于眼罩的畏惧和屈辱,猜到了有些事情并未发生:“就算……他别的坏事也没有少做。”
凤凰回以他一个疑问的眼神。
“我前段时间有事,星舰和手下就交给他暂时管理。拐卖人口,走私灵宠,这些都不是我授意的,都是他私底下进行的交易。”乌元洲状似无辜地举起双手,“我不喜欢做那种小家子气的小买卖,利润低,风险高,性价比实在划不来。”
他瞄了眼旁边的手下,很快有人拿了块布盖住眼罩那永远定格在难以置信表情的脸。
“他做的这些都是很坏的事。”乌元洲总结道,“对坏人,就应该狠心一点。”
“你是坏人吗?”男孩问。
他的声音里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像是很小的孩子听完童话之后认真提问,公主究竟有没有和王子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乌元洲也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应该不算个好人吧。”
纪攸又不说话了。
杀了人,当然是坏人。
还没谁教育过小凤凰该形成怎样的善恶观,这都是他凭直觉评定的好恶。
乌元洲带着他绕开癫狂的人群继续往里走:“‘血弥撒’有自己的规章制度。他违反了,就该受罚。我们不是那种小打小闹的街头混混,是有组织有纪律的。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化着妖冶浓妆的男男女女见到他们,蛇一样扭动着肢体凑上来。
他们不敢直接摸乌元洲,于是那一双双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伸向了后面这个更加鲜嫩、更加精美、也更加无害的小家伙。
凤凰直到这时才感到真正的恐惧。
这些人类,和他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
过去的人们无论见到他的人类形态还是鸟形,都是疼爱的,柔和的,把他当作宝贝一样捧在怀里。
眼下这群人,一个个眼神里满是贪婪,几乎闪着绿光,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
小凤凰惶恐地想,他们想吃掉我。
人类……真的是会吃小鸟的。
他竭力躲避着那些人,可走道很窄,无论往哪里躲,都会离另一边的人更近。
男孩无助极了,下意识回头,看向那个押送他的星盗。
男人起初对这一切视而不见,直到他回头,看见糜烂灯光下少年眼底一点清澈的微芒,分不清是泪光,还是倒影,心脏像是被重重地捶了一拳。
他拿起相位枪,指着又一个试图从胳膊底下钻过来摸摸小美人的男人,厉声道:“滚!”
“魔鬼礁”没有法律,没有任何真正意义上的警察,“血弥撒”就是这颗小星球的统治规则,他们想做什么都行,开枪是比吃饭还要频繁的事。
眼罩的死,甚至没能换来狂欢的赌徒们一个多余的眼神。
那人立刻缩起脖子,赔着笑躲得远远的。
接下来的一路,星盗凶神恶煞地护送着少年,再也没有人敢造次。
走在最前面的乌元洲没有回头,嘴角挂着一抹意料之中的笑容。
他们穿过牌桌,穿过吧台,穿过舞池,走到酒吧的尽头。
那是一面红砖砌成的墙,同样是非常古早的材质。对于母星星系的大多数人而言,只有在复古的纪录片影视片才能看见。
凤凰有些好奇,他们难道要在墙边谈话吗?
这里……好像也不比别的地方安静呀。
乌元洲对准他们身后点了点腕机,赫然立起了一道屏蔽光墙,将他们同喧闹的酒吧隔绝开来。
手下上前,敲了敲其中一块看起来和其他没有丝毫差别的砖。
就在纪攸还在好奇这是不是一种神秘的谈话仪式感时,那块砖——不,是整面墙体动了!
少年惊讶地看着红墙成了一道旋转的门,另一边对着幽深漆黑的通道。
手下率先走进去,打开通道的灯。
照明效果微乎其微,聊胜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