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刻(47)
笔顿了顿,路峻竹抬头看他,“是,怎么了?”
江屿澈也觉得奇怪,虽然说“路”这个姓氏不算常见,但也不至于让人惊讶到跳起来。
男人一改刚才的质疑与不耐烦,转头就换上一副恭敬的模样,他把热水袋往路峻竹手里一塞,紧接着对他点头哈腰。
“是我糊涂了,不知贵客来此,有失远迎,您先拿这个暖暖,我们进屋说话。”
显然路峻竹也有些糊涂了,他拢了拢热水袋,然后递给了江屿澈。两人对视一眼,江屿澈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凌泉,我有事,你过来替我一下!”
男子朝不远处招呼了一声,一个女孩应声出了厅堂,“好的南星哥,你忙去吧。”
安排妥当后南星引两人到了后院,他在其中一件屋子前站定,然后敲了敲门,伴随一阵咳嗽声,里面传来一句“进来”。
南星轻轻推开门,两人紧随其后,一进门江屿澈就差点被中药味熏了个跟头。
相比于正在落雪的外面,屋子里实在是暗了一些,他适应了好一会才勉强看清。
映入眼帘的满是书籍,门口及四面密密麻麻全是书架,这里像是个巨大的藏书阁。
一位鹤发老者端坐桌前,枯树一样的手正缓慢地翻着一本书,见南星身后还跟着人翻书的手顿了顿,面色也稍有不虞。
“把客人带到正堂就好,这里昏暗凌乱,怎么能让客人踏足。南星,这事就是你没有礼貌了。”
“师父,您嘱咐过的事我怎么会忘?如果不是重要的客人我也不敢带到这里来啊!”
见南星叫他师父,江屿澈就已经明白过来眼前的老者就是虞老爷子。
虞老爷子花白的胡须抖了抖,“哦?你的意思是……”
南星喜上眉梢,往旁边闪去,把路峻竹让了出来,“这位客人姓路。”
“姓路?”虞老爷子把手中的书一合,激动地站起身来,“这么说你是江国的后人?”
听到“江国”二字路峻竹一怔,喃喃道:“你知道江国?”
“怎么会不知道?鹤裕镇的每个人都知道,一千多年前这里有个繁华的王城叫江国,流芳千古。”
经他这么一说江屿澈似乎回想起了历史课上好像还真学过这么一个王城,只是它存在的时间极短,短到书里仅一笔带过的程度。
说好听点叫昙花一现,说不好听就是飘摇欲坠。
“这片土地以前就是曾经江国的领土,鹤裕原来叫邝安城,是江国的国都。”虞老爷子直视路峻竹,“而路姓,本是江国的国姓。”
作者有话说:
金手指来咯
这里的“江国”完全架空,与历史上的诸侯国无关 。
第39章 白·撰页
江屿澈看了看滔滔不绝的虞老爷子,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路峻竹,所有震惊都汇成了顺嘴溜出来的一句:“江国的国姓为啥不是江啊?”
“江是临江之意。江国依水而起,为保航道畅通,与江并行即为路。”虞老爷子如此解释,手掌下意识抚摸过书的封皮,又接道:“江国水路四通八达,年年免不了经受水灾和猛兽的困扰,同时外敌侵略,内政烦忧,一时内忧外患齐聚,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
怪不得那个王城会如此短命,江屿澈心下了然,仔细一想又陡生疑惑。
“可你刚才不是说它是个繁华的地方,百姓又安乐吗?”
“那是因为王城出现了一位英明的君主。他本不是储君,甚至只是一个不受重视的郡王,但他治洪水挡野兽,御外敌解内乱,救江国于水火之中,最后在众人簇拥下上位。”
他心中忽然有了一个猜想,但仍试探性地问:“这位君主叫什么名字?”
“路峻竹。”
果然如此。
其实从一开始路峻竹并没有骗他,他曾经真是王孙贵族,可他不知道为何这样的王城在历史书上只寥寥几笔,难道就因为它存在时间很短吗?
“光顾着说你祖上的事情了,差点忘记问,你叫什么名字?”
路峻竹没有回答,他的眼睛一直盯在虞老爷子手下压得那本书上。
气氛陷入沉默,江屿澈碰了碰他的手,他的目光收回一瞬间,却仍然抿着嘴。
“南星,刚刚客人写过礼账簿吧?”
“是……但没写完。”南星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我一看他姓路就太激动了,他只写了个’山‘字的偏旁我就把他带来了。”
“路岭。”路峻竹突然开口,“我叫路岭。”
虞老爷子笑了笑,“是个好名字。你是江国国君的后人,来参加生辰宴真是虞某的荣幸。”
“江国再辉煌也是千百年前的事了,如今虞老爷子杏林妙手,仁心济世才是鹤裕镇的福祉。”
“史书的意义就在于将千百年前的光带到现世来,如果没有这位君主,便不会有现在的鹤裕镇。”虞老爷子把书放进了书架里,紧接着对南星说:“去把东客房收拾一下,然后领两位去,我先去正堂招待一下其他客人。”
又转头微笑向两人,“两位来到这想必是路途奔波,舟车劳顿,又陪虞某说了这么久的话,一定累了。离宴席开始还有一会,两位若不嫌弃就先在客房休息一下吧?”
江屿澈很奇怪他为什么知道两人路途奔波,后来反应过来大概是自己的口音暴露了地域。
两人跟着南星路过了一条长廊,在长廊尽头的角落里有一口井,井口是封着的,应该是被弃用了。
南星对那口井显然是有些忌讳,经过是都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把两人带到东客房后他就离开了,眼见他走远,江屿澈把门一关,将憋了半天的话一股脑都倾泻出来。
“你小子行啊,我还以为你说的什么郡王啊太子啊都是编的呢,没想到居然是个帝王!”他兴奋地拍了拍路峻竹的肩膀,“这么说我之前还真是探花郎?”
“其实探花郎是假的,和亲王子才是真的。”
“拉倒吧你。对了,你为啥不直接说你就是路峻竹啊,这名声多响亮,不仅能镇人,还能驱鬼。犯不上整个假名,叫什么…路岭?”
“我要是真承认要么他以为我是骗子,要么就是被吓到,鹤算变驾鹤。”路峻竹顿了顿,“老爷子活这么大岁数不容易。况且路岭也不算作假,我名岭,字峻竹。”
江屿澈嘴角抽了抽,“虽然我书念得不咋地,但你说这个我觉得是纯纯糊弄傻小子呢,你要是真叫这名那书上肯定得写。”
“是吗?我倒也好奇他为什么没有表现出一丝惊讶,是书上没有那个内容吗?”
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情,他轻咬了几下嘴唇。其实江屿澈一早就注意到他陷入沉思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做这个动作,看久了却总会想到他轻咬自己的模样。
察觉到心脏若有若无的不适感,他赶紧按下苗头,凝神屏气,试图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排出大脑,一边装作不经意地提议:“那你就朝老头把那本书要过来看看呗。”
“身为江国国君后人没有自己家族的史书,应该是件奇怪的事吧。”
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江屿澈深谙此理,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结果一转头就看到路峻竹手捧一本书,已经开始翻阅了。
“我靠,你这?”他指着书,瞠目结舌,“你咋拿过来的啊?”
“并蒂法术而已,原稿还在书架里。”
“复印是吧,我懂。”他凑到路峻竹旁边,“我也想看。”
路峻竹拿书的手闪了闪,有几分抗拒的意味。
“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好看的,再说你也看不懂。”
“咋不懂呢,我学历史的时候还学过呢。”
路峻竹猛然抬头,眼中掠过一丝惊讶,“历史书上对江国有记载?”